这人的嘴巴实在不干净,闻熹到底是宫里养出来的皇子,不想听他满嘴放屁。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你……”山匪没想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娘们似的的男人居然敢截断他的话,一把推开师爷,甩着马鞭就要上前来给闻熹一点教训。
山匪的马鞭挥舞得虎虎生风,据说曾经把一户不愿交买命钱的一家三口给活活抽死过,就连手底的下人都缩着脖子,结果却被人一把扯住鞭梢,死死拽在手里。
闻熹的态度依旧很好,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悦耳,“我是来与大当家的谈生意的,不是来剿匪的。”
“你——!”山匪头子被闻熹给气得不轻,但这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由得止住动作。
“想必白雨晴刺史给当家的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若是没了他在此,湘州城定然能恢复成往日的平静祥和。”
闻熹本就擅长蛊惑于人,先前跟在楚河身边天天忽悠他,更是学会了如何把话说得好听,忽悠一个大字不识的山匪头子可谓是易如反掌。
“姓白的是当朝皇帝圣旨亲自派下来的,你说,怎么让他滚蛋?!”山匪头子气呼呼地抽回自己的马鞭别在腰间。
“当家的应该比我更清楚,杀个人这种事,对您来说——”闻熹用手在脖颈前比划了一下,微微笑道,“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呵呵,说得倒是简单,就算老子能派人解决掉白雨晴,那姓凤的再派个更难缠的人前来怎么办?”各路山匪不是没想过一刀解决了白雨晴省事,但还没等他们布置好计划,谢知沧就带着一万多兵马来了到此处清剿水匪。
他们一下子就想到北敬王一事,姓戚的死后,凤御北的亲信燕问澜亲自驻守到了北地,那他娘的自那以后,北地对他们这些土匪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北地地处更加荒凉,山匪更是凶悍,结果被燕问澜没出一个月就捣毁了二十多个土匪窝,杀山匪的流下血都够北地百姓一人舀一碗回家炖猪血吃,甚至还有带着残余兵人马逃难来湘州求他们并入一伙的。
若是他们杀了白雨晴,没准驻守湘州城的就不会再是刺史,而是大将军谢知沧。
那他们就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大当家的考虑有道理,所以鄙人才在此时来向当家的寻求合作。”闻熹点点头,认同山匪头子的说辞,没想到这群莽夫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至少在惜命一事上看得很清楚。
过往某个赛季,虽然第三阶段刷新出来的并不是「科举舞弊案」副本,但也确实出现过由于各种原因,促使谢知沧成了东州大将军的结局——
据传,其到任三个月内,湘州城外的山头都被山匪们的血染得殷红瘆人,活脱脱一座山头就是一座乱葬岗。
若是谢知沧真成了东州大将军,以凤御北清剿朝廷逆贼的阴狠毒辣程度,这些山匪只会比之前死的更惨。闻熹垂眼想着,既然如此,那他与山匪的谈判就会更加一些筹码。
“当家的可知,此次前来湘州城参加科考的学子中,有一人会自愿留任湘州城?”
鸾凤规定为官者不当回祖籍任职,以防上下勾结,徇私枉法。但涉及到一些特殊地方——譬如蛇虫遍布的南地琼门关,高寒阴冷的北朔州,以及形势复杂诡谲的湘州城类似这些地方,除非陛下一纸圣意强行派人就任,否则根本没有外地官员愿意前来当职。
尤其是湘州城,很容易就变成“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刀下亡魂”的结局,之前这些山匪也没少杀过湘州城下各县的大小官员,只不过都被州府给遮掩过去了而已。
因此,如果有一位高中者愿意在白雨晴死后回任湘州城,凤对御北来说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他大概率会同意。
谢指挥使虽然手腕强硬,但天干与地支两营本为帝王亲卫,凤御北将燕问澜派出镇守北地,已经说明其身边可用之人不足,再将谢知沧从京城派出任职,那他身边难免会出现漏洞和窟窿,并非上上之选。
“你是说的谁?”山匪头子压下眼神,如鹰般的目光死死勾着闻熹,此时此刻,他终于承认,他心动了。
湘州城里那些人他太过了解,不过是一群为了苟活唯唯诺诺的败家之犬,拿捏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
“郭干将,城中郭氏铁匠铺家的儿子。”
“你怎么确定的?”山匪头子知道郭氏铁匠铺,也知道他们家的儿子书读得极好。
郭铁匠整日在左邻右舍耳边吹嘘,说他儿子是以后要去京城做大官的料。
到那个时候,他老郭家一家子就是去享清福的料。
“他……”闻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他离不开湘州城。”
“咋了?娶了个娘们埋这里了?”山匪头子话说得粗糙。
“差不多吧,不过不是姑娘,而是个男子。”
“……啊?”
“是有人找过我。”郭干将苍白着嘴唇,一字一句地回答谢知沧的问题。
眼前这位谢大人的拳脚功夫郭干将领略过,因此再见着谢知沧本能地有些瑟瑟发抖。
“叫啥?”谢知沧头也不抬,笔走龙蛇地在纸上记述郭干将的口供,刚刚给这小子看了张昌棋碎裂的尸首,在哭得晕厥过去三次后被又被第四盆冷水泼醒,这才终于愿意老实交代。
“他说他叫琥珀,他知道我想留在湘州城——”郭干将说着抿抿嘴,又去低头看衣袖处刚刚沾染的属于张昌棋的血迹,心脏骤然一疼,脸上更加青白。
“为了张昌棋是吧?”谢知沧了然,虽然这孙子不算好人,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情圣,至少别那些抛妻弃子的陈世美要强不少。
“是的。我想留在湘州城,做什么官无所谓,只要能和阿棋在一起就好。”郭干将低哑着嗓音道,“可是爹娘不同意,他们希望我日后能留在京城做大官。”
“我问他们什么是大官,他们说刺史老爷那样的就是大官。”
“所以你想做湘州城刺史?”谢知沧啪地一声搁下笔,挑眉看向郭干将。
“呵,对。”郭干将苍凉地笑笑,“琥珀公子给出的条件就是助我成为湘州城刺史。”
“你呢?需要做什么?”谢知沧追问。
“与山匪合作,劫掠抢杀,且自此听命于琥珀公子。”
“?……”谢知沧张了张嘴,半晌评价道,“疯子。”
这西疆十皇子怕不是失魂症犯了的疯子,他居然敢提出这么天方夜谭的条件!
谢知沧清楚地知道,在凤御北的规划中,若是白雨晴也在任期被山匪杀害,那么他将亲临湘州城坐镇指挥,直到剿尽山匪的最后一滴血为止,绝不可能出现,所谓任命刚刚进士及第的学子做湘州刺史的情况。
但是白雨晴却死于自尽,这让凤御北百思不得其解,这才没有以雷霆之威亲临湘州城,而选择了微服调查事件真相。
“你知道琥珀的住处在哪里吗?”谢知沧突然转换话题,就是为了打郭干将一个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郭干将摇摇头,配合态度良好,“但他应当和百松山的山匪有些联系,我见过跟着他的人虽然穿得人模狗样,但手里的拿着的刀有松叶的符号,就是那群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