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得胜投敌了?所以才保全了性命?”裴拜野皱了下眉,猜测着。
“不。”凤御北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朕倒是真的希望他投了敌。这样的话,朕就不必……”
后面的话终究没能说得下去。
“他是作为战俘被押上去的,通过细节,他认出了朕安插在南盟的暗桩。”凤御北越说语调越低沉,像是极不愿意回忆这段事。
“他向暗桩求救了,对吗?”裴拜野脑子转得飞快。
凤御北没想到他能一下子想到这里,不禁惊讶。
“对,他向暗桩求救了,甚至还差点暴露了暗桩的身份。”说着,凤御北闭上了眼,不再继续。
“所以陛下并没有让人救他,最终导致他怀恨在心。”裴拜野帮他补圆了故事。
“不是。”就在裴拜野以为凤御北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怀中人突然出声反驳了他的话。
“朕也以为自己足够心硬,可以任由何得胜为国捐躯……”
“但最后,朕还是让暗桩秘密联合几人,将关在南盟大牢里的何得胜救了出来。”
“并且,朕还让人给了他一笔银子遣返回老家。”
“那他还……”裴拜野想着今日的闹剧,眉心夹得能拧死一只苍蝇,不满斥责道,“这不就是农夫与蛇吗?”
“什么农夫与蛇?”凤御北没听过这样的故事,随口一问。
裴拜野把自己从小听到的寓言故事讲了一遍给凤御北,换得陛下抿唇一笑。
“也不算吧,毕竟朕是真的有负于他。”
“本来一切顺利,何得胜在琼门关的一户人家躲了几日,等到出城盘查没有那么严的时候,就能逃出来。”
“直到那一日,南盟军师亲自监斩——斩的就是我鸾凤拼死抵抗,宁死不降的百姓。”
说到此处,凤御北喘了好一口气才平复情绪才能继续。
“这是最好的出城时机,因为就连守城卫兵都去菜市口凑热闹。”凤御北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一字一句地咬着牙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找人,抓人,杀人,那时候死了好多人。”
“所以何得胜是没能出去吗?”裴拜野看凤御北情绪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对,因为他去凑了个热闹。”凤御北感受到自己握拳的手指被强硬掰开,裴拜野的手插到他的指间。
“他不想着保命,要去凑这个热闹?”
“因为他在那些囚车上,看到了他的夫人。”
“他的夫人还在怀胎,刚满九个月……就那样死在了断头台上。”
裴拜野倒吸一口冷气,“清安,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凤御北惨淡地笑笑,继续描叙那些日发生的事情。
“朕知晓,将何得胜从牢里捞出来定会引起警觉,所以一道去了他的宅邸,想要将他的家眷一并带出来。”
“可是何府早就被南盟的人暗中监视,他们也觉察到了内部有鸾凤的暗桩,所以以何府为饵,想要钓出一条大鱼来。”
“为了不暴露朕安插在南盟的人……”
“总之,最后只有何得胜被救了出来。”
“南蛮见他夫人迟迟不起作用,何得胜又从牢中越狱而逃,干脆将他的夫人押上了断头台。用守城军夫人之死作威胁,来恐吓城中百姓。”
“朕的人寻到何得胜时,他正在人群中看到夫人被……”
“后来,何得胜面色如常地跟着安排好的人出了城,可他并没有按原计划返回老家,而是杀了朕安排去接应的人,自此再无踪迹。”
“再见就是今日,他为朕备了一壶上好的毒茶。”
“……说到底,终究是朕有愧于他。”
凤御北说完这一长串的话,自见到何得胜起,就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一些。
“清安。”裴拜野突然把凤御北的脸掰正面向自己,循循善诱地问道,“凤清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天下第一厉害的那种?”
“……没有。”凤御北在裴拜野固定着他脑袋的手掌下,艰难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那你本就不需要事事做到最好,这世间没有人能完美无缺,包括庙堂上供奉的观音弥勒,不也是泥胎做的吗?”
裴拜野并不清楚,凤重山是如何教导凤御北做皇帝的。
但他想,他需要教会凤御北如何做一个人。
“你是皇帝,你能做出对鸾凤最有利的选择就已经足够。”裴拜野继续把话精确到某件事上。
“如果为了救下何夫人,而导致暗桩的暴露,那他们同样也会被杀,他们的家人同伴也会不满,也可能要报复。”
“怎么,陛下是打算洗干净脖子引颈就戮么?”
“……”
“朕只是觉得,如果当时能有更好的法子……”凤御北撇嘴想要反驳。
“有吗?”裴拜野表现出他更为习惯的,上位者的权威,挑眉质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