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必再害怕银筷上不时出现的漆黑,不必再害怕身边宫人饱含监视和探究意味的眼光,不必再害怕出行途中突然杀出来的大批刺客。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可怖的回忆就像发生在昨日一般,他明明已经很任性让自己像个无所不能,无所不惧的皇帝,但午夜梦回时,他眼前的依旧是一柄直指眉心的长剑。
曾经,赵贵妃的人距离杀死他,就只有不到一指宽的距离。
所以,裴拜野的出现对凤御北而言,是比他想象中更为重要的。
他需要一个人,陪他走过这段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记忆。
而裴拜野的出现是那样地合适,那样地恰如其分。
当凤御北已经习惯了在裴拜野的温暖怀抱里入眠,他才发现自己的梦魇不是被治好了,而是在他的梦里,有人出现捏碎了那柄指着他眉心的长剑。
那个人就是裴拜野。
入夜繁星漫天
裴拜野染了一身的草药味儿从太医院里出来,他犹豫着是要先去看看凤御北,还是先去沐浴。
省得他家陛下一闻到他的满身药味儿,又想起张老头儿的那碗“黄连炖苦参”,反而叫他平白多遭一层嫌弃。
凤御北白天的那一脚着实不轻,虽然裴拜野当下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心思更加旖旎,但当他走了没两步,就觉得自己的腰胯仿佛散架了一般地疼。
寻了处没人的地方解开衣裳自己看了看,那处已经青紫一片。
上一次裴拜野被人这么打,还是在斯拉夫人设置的训练场上,那时候他身上几乎没一处好肉,全都是青紫红黑地一大片。
也是巧了,他长这么大受过的所有伤,几乎都和凤御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了凤御北在身侧,裴拜野懒得硬撑,随手抓了个小太监要来一顶轿子,让人抬着去了太医院。
张院首现在一看见裴拜野就躲着他走,结果一听是这人受了伤来治,立马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生龙活虎地就接过这活儿,各种药膏什么凉得一激灵的,热得灼烧刺骨的,麻得无知无觉的,通通给裴拜野来了一遍。
凤御北踹的那一脚是没感觉了,但裴拜野现在疼得想把老头儿的胡子给他一根根拔下来。
不过老头儿虽然手狠,但用药的确有用,最初进来的裴拜野还得让人抬着,晚上出去就已经能自己正常地走路。
不愧是系统认证的比丹药商城还有用的老头。
他当初做主把这人留在凤御北果然没错。
最后,裴拜野还是决定先去沐浴洗掉一身的药味儿。
他把张院首给的一只小瓷瓶放进寝衣,自己则褪去外衫到后殿沐浴。
凤御北探头探脑地从内寝出来,闻到杂乱药草味儿中有一丝裴拜野的气息。
王公公看陛下出门来,连忙点点头,示意裴大人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在沐浴。这是凤御北交代的,让他看着点,裴拜野回来就通报一声,陛下寻他有正事。
凤御北深吸一口气,又缩回内寝殿里。
在床榻边,放着一碗已经彻底凉掉的水。
凤御北眼神复杂地盯着那碗水,一直盯到王公公又来轻轻扣了三下门,这是裴拜野从浴池里出来的信息。
终于,凤御北狠狠咬了下唇,壮士断腕一般拿起那碗水一口气灌下。
很甜,甜得他都忍不住犯恶心。
但凤御北还是缩着嗓子眼,让一碗甜到发腻的水一滴不落地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然后他换上松松垮垮的寝衣,瓷佛一样端坐在床榻之上。
裴拜野进门的时候还是有些踌躇,他也不知道白日的事情凤御北气消了没有。
若是没消,他还找张院首要了两颗苦得发酸的“平心静气丸”,大不了当着凤御北的面吞下去,总能挽回自己的形象和信誉。
直到裴拜野推开内寝的大门,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味。
很甜。
甜得他头昏脑胀。
再往前几步去看,原本端坐着的凤御北虚虚地倚在床边,看到自己要等的人归来,终于哑声开口。
“裴拜野,你要不要我?”——
作者有话说:其实陛下内心最深处住着一个被折磨得患得患失,没有任何安全感的小孩儿来着。
所以他需要一个对他无条件爱和包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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