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许衍青的功夫,外面的雨已经不怎么下了,只剩房檐上时不时落下的几道滴答声。
“不好意思啊,来晚了。”许衍青饱含歉意地笑着,林听夏笑着说了句没事,说万一一会儿又突然下雨,他这伞不就派上用场了?
然后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伞,并塞了一把给旁边的大块头孟川序,看着他说:“你衣服,我洗完还你。”
“没事。”许衍青刚说完,广播里就响起了上课预备铃。下节是老班的课,林听夏不敢怠慢,匆匆道谢后,和孟川序一起跑回对面的高一教学楼。
两人雨中邂逅的消息被掐头去尾,很快随着窗外的风,翻涌着,悄然挤进校园里的大小角落。
教室里,浅蓝色的窗帘也被外面这股巨力几番撕扯着,终于,班杰忍无可忍,丢了半截粉笔头到靠窗边还在打盹儿的那个男生头上,扬声道:“你是睡神吗?这都能睡半节课?赶紧把窗帘揪回来,坏了还得拿班费再买!”
众人哈哈大笑,那男生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扭头关上窗户,就差把窗帘扯下来当睡袍蒙在头上。
林听夏脑袋昏昏沉沉,对于那边的动静没什么太大反应,眼皮耷拉着,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她刚回来那会儿就从储物柜里拿了备用的衣服换上,只不过没有备用内衣,就这么湿着坐了半节课。
显而易见,她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连老班都学会分身了。
……
等她再睁眼时,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只有床头那盏小灯,散发着零星光亮。
外面像是又下起了雨,但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从雨水撞击玻璃的声响中依稀判断出,这雨貌似下的还不小。
她稍动了下手指,不小心牵动了手背上的滞留针,疼得她龇牙咧嘴。
想说话,嗓子又像是糊了层麦芽糖,连张开都费劲,更别提现在身上的骨头,更像是分家了般,不听人使唤。
最后她虚脱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再关上,有人进来,林听夏下意识偏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对方身形高大,是个男人,校医?
她缓缓眨了下眼。
因为生病,所有的感官功能都下降,但当那人的掌心覆在额头上时,她还是没忍住小小瑟缩了下身体。
他的掌心宽大,带着点点凉意,触起来很舒服,她一时没忍住,像只猫似地轻拱了下他的掌心。
陈知屿的指尖微蜷,垂眸打量她,抿唇说:“醒了?”
林听夏大脑宕机一秒。
隔壁的灯被骤然打开,刺得她半晌睁不开眼睛,等看到陈知屿实实在在站在自己病床前时,她惊坐起,扯着鸭嗓,震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陈知屿扯了下唇,说:“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19:25,晚课都上5分钟了,她竟睡了这么久?
她虚虚瞟他一眼,问:“你不用上课的吗?”
陈知屿没答,偏头泡了杯蜂蜜水拿给她。
她双手捧着接过,低头嗅了下,没毒,这才小抿了一口,想起自己刚刚那会儿矫情又肉麻的动作,脸颊不由得再度烧起来。
这时,心里的小恶魔跳了出来,举着叉子大喊道:“害什么羞呀!人之常情!你都烧成那样了,骚一下怎么了?”
小天使扇着翅膀凑上来,犹豫道:“可陈知屿看起来好像生气了,他有点不开心。”
林听夏抿唇,偷偷瞥了他一眼。少年薄唇紧抿着,确实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她重新低头,轻啃着水杯口。
蓦的,视线中挤入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她错愕抬头,正对上陈知屿的视线。
他淡声道:“杯子。”
她木讷地把杯子递过去,才发现杯子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喝完了。
她眨眨眼,最后到底是恶魔战胜了天使。
是啊,她还生着病呢。
意识又不是她现在能左右的,于是她挺直腰杆,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的面色忽一僵。
陈知屿挑了下眉,问:“怎么了?”
“没怎么。”林听夏像是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写着窘迫二字,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
“那我走了。”陈知屿淡淡答道,转身要走,又被林听夏从身后捉住衣摆。
她手指攥着被子,头微垂着,似乎是觉得他不可能帮她干这种事,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气势,说:“…我生理期好像来了,你能不能……”
陈知屿的耳垂一点点浮起粉色。
他抿唇“嗯”了声,声音很轻,轻到快要被窗外的雨声冲刷走,直到听到关门的动作,林听夏才重重呼了口气,一个人吃力地爬到卫生间。
陈知屿的动作很快,像是一路跑过来,等他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她还能隐约听到少年胸腔中不断起伏的声音。
林听夏咬紧唇瓣。
缓缓拧开门把手,敞开一条窄缝,少年修长有力的指骨探进来,像是触电般,她眼睫轻颤着没敢乱看,只捏住黑色塑料袋的边缘,匆匆说了句“谢谢”。
门再度关上,林听夏轻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