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笑话好冷,冷得燕问澜根本笑不出来,于是他想了一个不那么尴尬的回答,“不是,是生来就不太好。”
“……”
那是谢知沧第一次赤裸裸地直面人世间的恶意。
“好了,说正事。”燕问澜眼看谢知沧隐隐有鼓囊囊生气的迹象,连忙正色转移话题。
“殿下,臣接到任务,不日就要出京,今日特来向殿下道别。”
“去哪儿?又是地支营那边的事吗?”燕问澜虽年纪不大,却是世家大族这一代小辈中数一数二的出挑,地支营的任务早已经独自接过许多次。
“不是。”燕问澜摇了摇头,“是护送陛下西巡。”
“西巡?”凤御北有些惊讶。
他知道父皇一直有去西行的计划,这是宫中皇子们出事前,就已经在朝堂上议论过许多次的。
前些日子,此事因为凤氏皇族接连发丧耽搁了许久,凤御北只当是父皇默认将这一行程搁置了的。
毕竟,巡游天下这种事,往好听了说是体察民情民意,说直白点,大部分皇帝都不过是找个由头寻点乐子去。
谁也没想到,众皇子接连横死之时,陛下居然仍旧坚持要西巡,甚至连时间都不曾推迟。
“爹爹告诉我,朝中有人猜测,陛下此次西巡,就是为了躲避宫中流年不利的灾祸。”谢知沧也收起玩笑的心思,郑重其事。
“可该自危的不是我们吗?”凤御北无奈地笑了笑,他父皇居然已经迷信鬼神之说到了如此地步?
“咳咳。”燕问澜看了一眼凤御北,眸中是极力掩饰怜悯和同情,“清安可否知道,此次随行陛下西巡的,除了几位娘娘,还有您的两位皇兄弟。”
“……”
闻此言,凤御北面色瞬间苍白,连身子都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太子殿下这样聪明的人怎会不明白,父皇独独他留在宫中,就是替二皇兄和四皇弟挡灾用的。
明明是盛夏,凤御北却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血液也似凝固起来。
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父皇真的就这样弃了他?
“是已经确定了吗?”凤御北的嘴一张一合,眼神空洞地吐出这句话。
“嗯,午时刚刚下的旨,想来现在那二位皇子已经接到圣旨了。”燕问澜不忍说得更具体。
他不明白,太子殿下明明比那两位皇子都要优秀,即便陛下相信鬼神之说要带皇子们出去避祸,怎么着也不应该将太子殿下丢下,哪怕带着一起走也好啊。
“没关系,京城总要留人驻守的。”凤御北勉强扯出一抹笑,“若无人留京,给了奸恶之人可乘之机,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清安,你也可以走的。”
“对,我和霜敛都会帮你,你不是一直想去京城外看一看吗?”
“不!”
“本宫是太子,理应驻京主持一切事宜。”
“清安……”谢知沧口中的劝慰之语又吞回到肚子里。
其实,他和燕问澜今日来,就是已经商量好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法子,等到陛下离京西巡后,他们就把凤御北也接出皇宫,此地留个会易容术的暗卫依令行事即可。
但他没想到,明明前几日还在同他说要逃离这里的凤御北,今日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走了。
裴拜野也没想到,凤御北会选择主动留下。
“怎么,清安不怕死么?”裴拜野把凤御北的脑袋按到胸膛上,冰凉粗糙的大手探入衣摆,一下下摸着陛下的后脊背。
把人安抚得像是一只被呼噜顺毛的猫。
“怕。”凤御北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可我是受天下供奉的太子。”
“我不能逃,如果连我都逃了,那京城岂不成了一座空壳子?”
“这京城里藏了太多污秽的、恶心的、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旦没了人镇守,所有的恶都会翻到日头底下,那个时候最苦的还是百姓。”
“清安……”
裴拜野算着那时候凤御北也不过十一岁。
“想明白这些后,我突然就理解了父皇曾说的话。”
“什么话?”
“我一旦做错事情,可能不会受很重的惩罚,那是因为会有人替我把这些罪罚背起来。”
“比如,天下万民。”
裴拜野的心脏被看不见的大手狠狠一抓。
他家陛下怎么能这样好?好得他总想独占这个人。
然而,还未来得及动作,凤御北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浑身一僵。
“所以,朕绝不允许鸾凤江山覆灭在朕的手中!”——
作者有话说:裴拜野:垂死病中惊坐起,(老婆的)仇人竟是我自己
凤御北:护国第一剑,先斩意中人(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