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林晚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小虫,那张无形的网正一寸寸收紧。
宋清屿没有再来找她。但他无处不在。
出工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背上,回头望去,却只见村民们忙碌的身影,或是远处田埂上那个挺拔的、偶尔驻足的身影。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就足以让她心神不宁,锄头差点刨到自己的脚。
去井边打水,刚把水桶扔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伸过来,轻而易举地帮她将满满一桶水提了上来。她惊得后退,水桶“哐当”一声砸在井沿,溅湿了她的裤脚。宋清屿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水桶放在她脚边,转身离开,留下她对着那桶晃荡的清水,心头冰凉。
食堂打饭,轮到她的窗口,负责分菜的婶子刚舀起一勺没什么油水的炒青菜,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她那份,多打点。”
是宋清屿。他不知何时排到了旁边的队伍,隔着攒动的人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分菜的婶子愣了一下,看看他,又看看脸色煞白的林晚,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带上点同情,又舀了小半勺扣进林晚的饭盒里。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明里暗里扫过来。林晚端着那盒突然变得滚烫的饭菜,指尖都在抖。她不需要这种“特殊照顾”!这比直接找她麻烦更让她难堪!这像是在对所有无声宣告——她,林晚,和他宋清屿之间,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猛地将饭盒往窗口台子上一顿,青菜汤汁溅了出来。
“我不需要!”她声音不大,却带着豁出去的尖锐,转身就走,将那盒饭菜和所有探究的目光都甩在身后。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走出食堂,走到阳光下,依旧如芒在背。
他开始用他的方式,侵入她的生活,无声无息,却步步紧逼。他不打不骂,甚至看似在“帮她”,却每一次都将她置于众人异样的眼光下,让她孤立,让她难堪,让她时时刻刻活在他的阴影里。
这天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林晚从大队部领了下一期的学习材料,抱着往知青点跑。雨不大,但足够将人淋湿。她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赶紧回到那个能暂时隔绝外界的小屋。
刚拐过墙角,一把黑色的、伞骨粗壮的大伞,无声地撑在了她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丝。
林晚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谁。
那股熟悉的、带着药味和压迫感的气息,已经将她笼罩。
她抱着材料的手指收紧,纸张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梢滴落,砸在青石板上。
“下雨了。”宋清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静无波。
林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混着泥土腥气和雨水清冷的空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问,声音带着连日来压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
雨点打在伞面上,出细密而沉闷的声响。
“我弟弟,”他开口,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在采石场,搬石头,手上全是血泡,晚上烧,说明话。”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苏晓梅,”他继续,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被家里关了起来,听说要尽快找个偏远地方的人嫁了。”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世界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伞下这方令人窒息的天地。
“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林晚硬着心肠道,指甲深深掐进怀里的纸张中。
“应有的惩罚……”宋清屿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品味这几个字。然后,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凉意,拂过她的耳廓。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