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县汽车站弥漫着呛人的汽油味和拥挤人潮的汗味。声音嘈杂,南腔北调混杂在一起,敲打着林晚早已麻木的神经。她紧紧抱着胸前裹得严严实实的冬至,背上那个行军包袱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得她直不起腰。
她挤在排队买票的长龙里,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攒动的人头。周围的人或焦急,或疲惫,或带着远行的兴奋,只有她,像一截被洪水冲上岸的枯木,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手指无意识地伸进行军包袱的夹层,摸到了那只粗糙的木兔子。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随即又像是被烫到般迅缩回。
“去哪儿的?”售票窗口后面,传来不耐烦的问询。
林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不出声音。她慌忙低下头,从包袱里摸索出那封边缘磨损的入学通知书,颤抖着递进窗口。
售票员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地址,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她苍白憔悴的脸和怀里明显是婴儿的襁褓,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没说什么,利落地撕下一张车票,连同找零一起推了出来。
“下一个!”
林晚攥着那张薄薄的车票,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她被人流推搡着,踉跄地走向指定的上车点。
破旧的长途汽车散着浓重的异味,座椅上污渍斑斑。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包袱放在脚边,把冬至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
孩子似乎睡着了,呼吸轻微而均匀。
车子动,出沉闷的轰鸣,缓缓驶出车站。窗外的景物开始向后移动,低矮的房屋,光秃的田埂,然后是连绵的、覆盖着残雪的山峦。
河湾村,被彻底甩在了身后。
林晚将额头抵在冰冷肮脏的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那个飞倒退的、陌生的世界。
没有解脱感。
只有一种更深的、无边无际的空茫。
仿佛她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脆弱的、装着婴儿的壳。
车子颠簸着,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气味和嘈杂的交谈声。有人在高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有人在抱怨车票太贵,还有几个穿着类似知青模样的人,低声议论着某个大队的趣闻。
他们的生音,他们的生活,离她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
她闭上眼,试图屏蔽掉一切。
却只觉得那只木兔子,隔着包裹的布料,冰冷地硌着她的脚踝。
像一个无声的诅咒。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在一个简陋的招呼站停下,有人上下。短暂的骚动后,车子重新启动。
林晚无意间抬眼,望向车外。
站台旁,几个穿着旧军装、但没有领章帽徽的男人正聚在一起抽烟,神情警惕地打量着上下车的乘客。他们的站姿,他们眼神里的那种东西,让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那种气息,她太熟悉了。
和宋清屿身上散出来的,如出一辙。
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经历过血腥的麻木和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