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在距离床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并未继续靠近。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肩背的轮廓,比记忆中更显嶙峋,仿佛一柄收入鞘中、却依旧散着血腥气的锈刀。
林晚的心脏在死寂中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她死死盯着那片阴影,怀里的冬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压力,停止了扭动,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黑暗。
没有预想中的质问,没有暴戾的拉扯。只有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的沉默,在狭小的宿舍里弥漫、凝固。
许久,那黑影动了一下。他抬起手,并非伸向她或孩子,而是将一件东西,轻轻放在了靠门那张空置的、落满灰尘的书桌上。
动作很轻,几乎没出声音。
然后,他后退一步,身形重新融入门口的阴影里。
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个字。
林晚的视线,死死钉在书桌那个刚刚被放下的物体上。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她看清了——
是那只失踪的木兔子。
旁边,还多了一个扁平的、牛皮纸包裹的方形物件。
他放下东西,身影在门口停顿了最后一瞬,那两道冰冷的目光似乎在她和孩子身上最后停留了一秒,随即,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宿舍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一切重归死寂。
仿佛刚才那令人胆寒的一幕,只是她极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只有书桌上多出的那两样东西,证明着那不是梦。
林晚僵在床上,过了很久,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来。冷汗早已浸透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颤抖着,摸索到床头的火柴,划亮。
微弱跳动的火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书桌。
木兔子安静地待在原地,旁边那个牛皮纸包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赤脚下床,走到书桌旁。手指颤抖着,拿起那个包裹。
很轻。
她迟疑着,拆开牛皮纸。
里面是一本崭新的、红色塑料封皮的《毛主席语录》。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翻开。
书页中间,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更薄的信纸。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她熟悉的、刚劲却略显潦草的笔迹写就:
“好好活着,把孩子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