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将林晚彻底吞没。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原主林晚……有一个孩子。
冬至……可能不是她的孩子。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切割,不是尖锐的疼痛,而是缓慢的、弥漫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是谁?
她这三年来,忍受屈辱,背负恐惧,倾尽所有去呵护的,究竟是谁的血脉?
宋清屿知道吗?
他把她送到这里,留下这张照片,留下那句语焉不详的话,是为了什么?忏悔?提醒?还是……另一种更残忍的、她无法理解的操控?
土炕上,冬至翻了个身,出细微的呓语,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了抓,又沉沉睡去。
林晚的目光,如同被钉住一般,死死锁在那张恬静的睡颜上。那眉眼,那轮廓,越看,越觉得心惊。以前只觉得像宋清屿,如今再看,那挺翘的鼻梁,那抿紧时带着一丝倔强的嘴唇……是否也依稀有着照片上那个年轻女子的影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猛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从头浇下。
刺骨的冰凉暂时压下了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却让那股寒意更加深入骨髓。
她必须弄清楚。
第二天,林晚如同一个游魂,去了公社中学。祠堂改建的教室空旷而阴冷,十几个年龄不一、衣衫褴褛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她这个新来的老师。他们的眼神混杂着好奇、畏惧和一种过早接触现实的麻木。
林晚站在简陋的讲台上,目光扫过底下那些稚嫩却带着风霜的脸。她的声音干涩,几乎无法成句,只是按照最基础的课本,机械地开始念诵。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课堂上。
她的目光,一次次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飘向村尾那个方向,飘向记忆中那个囚禁了她又“放逐”了她的院落。
下课后,她抱着教案,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经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几个正在纳鞋底、嚼舌根的妇人看到她,声音戛然而止,互相递着眼色,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林晚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芒刺,扎在她的背上。
关于她的流言,恐怕早已在这闭塞的村庄里,酵成了各种不堪的版本。
回到那间冰冷的宿舍,冬至正坐在门槛上,用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划拉着什么。他很安静,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吵闹。
看到林晚回来,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此刻听在林晚耳中,却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她最脆弱的地方。她喉咙梗塞,几乎无法呼吸。
她强迫自己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动作僵硬。
“在画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哑得厉害。
冬至低下头,继续用树枝划拉着泥地,没有回答。
林晚看着地上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心里一片混乱。
她该去问谁?
谁能告诉她真相?
宋清屿已经不见了,生死不明。原主林晚早已化作井底枯骨。知道当年往事的人,还有谁?苏晓梅?宋清朗?他们如今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