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寡妇那淬毒的话语,如同无数把冰锥,将林晚钉在了原地。苏晓梅跳井,宋清朗入狱,原主的孩子被“处理”,宋清屿收养冬至是为了铭记仇恨……这些碎片化的、血腥的真相,在她脑海里疯狂冲撞,几乎要撑裂她的头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间冰冷宿舍的。
推开门,冬至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蜷在炕角,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里面没有孩童应有的依赖,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沉寂。
林晚看着这张脸,这张融合了宋清屿冰冷轮廓和原主依稀眉眼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这个孩子……他到底是谁?
是原主被残害的证明?是宋清屿用来铭记仇恨的活碑?还是……她这三年倾尽所有、错误付出的情感寄托?
她走过去,脚步虚浮,在炕沿坐下。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孩子的头,指尖却在触及那细软丝的前一刻,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她碰不下去了。
那冰冷的真相,像一层无形的、污秽的薄膜,隔在了她和这个孩子之间。
冬至静静地看着她悬在半空的手,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疏离和……审视。
他极轻地低下头,不再看她。
那一刻,林晚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东西,在她和这个孩子之间,彻底断裂了。那根由三年相依为命勉强维系的血脉(或许并非血脉)纽带,在残酷的真相面前,不堪一击,化为齑粉。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她依旧按时去学校,对着底下那些懵懂或麻木的孩子念着空洞的课文;她依旧生火做饭,将食物机械地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她依旧睡在那张冰冷的炕上,听着身边孩子均匀却疏远的呼吸,整夜整夜地睁着眼到天亮。
但她不再试图去靠近冬至,不再试图去打破那层坚冰。
冬至也变得更加沉默,甚至不再叫她“妈妈”。他们像两个被命运强行塞进同一间牢房的陌生人,共享着狭小的空间和稀薄的空气,却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河湾村的流言,因为苏晓梅的跳井和宋清朗的入狱,似乎达到了某种高潮,然后又以一种诡异的度迅平息下去。人们仿佛集体失忆,不再公开谈论那些血腥的往事,看向林晚和冬至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和避讳的复杂情绪。
调查组的人不知何时悄然撤走了,如同他们来时一样突兀。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表面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比之前的惊涛骇浪,更让人感到窒息。
这天,林晚在清理宿舍角落的杂物时,无意中踢到了一个硬物。她弯腰捡起来,是那只被宋清屿深夜送回的木兔子。
粗糙,丑陋,木头碴子依旧有些扎手。
她看着这只兔子,想起他塞进包袱里的动作,想起他留下的那句“好好活着”,想起陈寡妇那句“把他弟弟和他姘头造下的孽……养在身边”……
恨吗?
或许吧。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荒谬。
她将木兔子随手扔回了角落,如同丢弃一段不堪回的垃圾。
……
春深了,河湾村周围的田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绿意。但林晚的心,依旧停留在那个漫长的寒冬。
她向公社打了报告,申请调离河湾村。理由很简单,环境不适,影响教学。
报告递上去,如同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音。
她也不急,只是日复一日地,在这座冰冷的村庄里,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直到有一天,公社的通讯员送来了一封信。
不是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