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用鲜血换来的米粥,像一剂苦涩至极的药,强行灌入林晚早已麻木的喉咙。她抱着怀里僵硬冰冷的孩子,眼泪流干了,只剩下一种被掏空后的、死寂的平静。
自残式的“供养”,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她和冬至,早已被命运的绞索捆绑在一起,沉沦在这看不到光亮的泥潭最深处,谁也挣脱不了谁。
从那天起,林晚不再出去做那些零散的、受尽白眼的话。她开始更加沉默,眼神里最后一点属于“林晚”的微光也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兽类的、为了生存而存在的本能。
她开始和冬至一起,在县城的阴影里活动。去更远的、管理松懈的工地偷捡废铁;在天黑后,潜入机关单位的食堂后院,翻找那些可能被倒掉的、尚未完全馊掉的剩饭剩菜;甚至,在冬至那远年龄的、冰冷的“指导”下,学会了如何辨认黑市上那些面目模糊的人,用更低的价格,换来一些见不得光的、劣质的生存物资。
她的手变得更糙,眼神变得更冷,动作变得更加迅捷而警惕。她不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无论是鄙夷、恐惧还是纯粹的漠视。她像一块被投入熔炉、反复锻打的铁,剔除了所有柔软和无用的部分,只剩下最坚硬的、求生的核心。
冬至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影子,但他不再仅仅是跟随。他成了她的“眼睛”和“耳朵”。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哪些地方有危险,哪些人可以“交易”,哪些角落可以暂时藏身。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像两台冰冷的扫描仪,精准地分析着周围的环境,然后用最简洁的词语或者手势,传递给林晚。
他们的交流,精简到了极致。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彼此就能心领神会。像是在这黑暗的丛林里,共同狩猎、互相依存的……两头野兽。
这天夜里,他们盯上了一辆刚从外地运货回来的、停在偏僻货场角落的卡车。司机大概去找地方喝酒快活了,车厢没有锁死。
“有米。”冬至趴在阴影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指向车厢缝隙里露出的麻袋一角。
林晚点点头。两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冬至负责望风,林晚则用一根磨尖的钢筋,熟练地撬开略显松弛的车门搭扣。
车厢里堆满了麻袋,散着粮食和尘土的气息。林晚心中一喜,正要伸手去拖一袋——
“哐当!”
车厢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有人!
林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缩回手,屏住呼吸!
黑暗中,一个醉醺醺、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妈的……谁……谁在那儿?!”
是司机!他没走远!或者说,他回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朝着车厢门口走来!
林晚浑身冷汗直冒,下意识地看向车外的冬至!
冬至也听到了动静,他没有惊慌,黑沉沉的眼睛在夜色里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朝着林晚做了一个极其果断的、向下切的手势!
意思是——动手!打晕他!
林晚的心猛地一缩!打晕?她……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司机的脑袋已经探出了车厢门!醉眼朦胧中,他看到了车厢里影影绰绰的人影!
“抓贼啊!”司机酒醒了大半,扯着嗓子就要喊!
千钧一!
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闪电般从车底窜出!是冬至!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小孩手臂粗的、坚硬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司机的小腿胫骨狠狠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