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舅姑她昨晚把我的腰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晨钟初起。
安息香的味道还未散尽。
对于长孙青璟来说,钟声丶宿雾丶群山,是寻常所见所闻,又是新家奇异景致;是熙攘的烟火,又是清修的发端;是单调的声音,又是繁杂的振荡;是虔诚的信仰,又是诡谲的序幕。
堵塞新房户牖的枲麻已被婢女们除去,朝晖与竹丛鎏金镶翠的光透过缝隙在镜台上绘出明澈交错的纹样。
“醒醒,辰时到了。”长孙青璟坐在榻前,手持一根发簪,轻轻敲打李世民的脸庞。
少年一脸茫然地坐起来,见到眼前随意披着胡服御寒的少女,有些惊惶与诧异。
他随即对眼下的情形适应了片刻,才回想起昨天的婚礼。
“你的蜻蜓双翼沾我脸上了。”李世民将从长孙青璟脸上掉落的丶又顽固附着于自己脸庞之上的蜻蜓翅膀小心拈起,放置在她膝头。
“这是什麽奇怪的花钿?你们这些小娘子怎麽把金箔丶鱼骨丶鱼鳞丶鸟羽丶蝉翼都往脸上贴?”李世民环视房间,两腿落地,笑问道,“我昨晚醉得不省人事。依稀记得是你毛手毛脚为我除下婚服,後面的事情就记不真切了。你昨晚睡哪里了?地板上?”
“哼。村气!”长孙青璟回避着那些令人脸红的不正经问题,收起新潮的花钿,坐回镜台前。“是啊,我做了好多噩梦呢,梦里有一只臭气熏天的丶毛色零落的鬼车鸟,生生把人挤到墙根。它九只眼睛睁开,九只眼睛闭着,打呼噜的声音就像车轮碾过我头顶。”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可巧了,我也做梦了。梦里有一头无理取闹的猞猁,又是抢我衣服,又是夺我宝珠。最後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只得勉为其难钻到我怀里,真是又顽劣又孤傲又可怜,令人无可奈何呢!”
刘娘子与衆婢女已经静候多时。听得房内声响渐起,似调笑,似吵嚷,料定李世民与长孙青璟已醒,衆人便向新婚夫妇问安。
侍婢们揭开重帷,侍候郎君与娘子洗漱。
刘娘子满口含笑,客套地问及长孙青璟昨夜是否安睡。夫妇两人异口同声称善。
阿彩替长孙青璟褪下清晨转醒时随意披搭在身上的胡服,换上半袖绿襦衫,下配石榴裙。比昨日婚礼正日时松爽了不少。
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开始争论今日见舅姑时梳何种发髻。
“鲜于夫人和高夫人都说云朵髻稳重。”阿彩执着银梳,将义髻丶榆木刨花水置于镜台之侧。
“我不喜欢云朵髻。”青璟保持着少女的倔强,抗拒这这种以端庄稳重不出错知名的发型。
“阿彩,你怎麽不问我?我替你们出主意。”李世民已经换上红色圆领襕衫,束好蹀躞带。他好奇于关于发髻的争论,忍不住向这个妻子身边的聪明婢女发问。
“公子哪里懂这些?”阿彩斗胆回答道,“娘子又使性子不听高夫人和鲜于夫人的话。”
“可是我懂我母亲啊!”李世民笑道,“我母亲应该就喜欢长孙娘子这个活泼有见识的样子。不用刻意装得老气横秋讨好她。听我的,不会出错。”
两位少女的脸庞都明亮起来。
“惊鹄髻!”长孙青璟与阿彩异口同声道。
阿彩接着为长孙青璟接着敷粉施朱,将蜻蜓翅膀描金後裁剪为兰花状贴于额间。
婢女为李世民束好幞头。
夫妇两人并肩坐于镜台前,侍婢各执一面铜镜于二人身前。
长孙青璟自镜中偷窥李世民。稚嫩的喉结由粗重丶紧张的呼吸牵引到白色深衣领口上方,微红的血脉就在这紧绷的皮肤後涌动着。
她觉得自己逾礼了,香靥凝羞,低头摆弄帔帛。李世民突然转头,有些兴奋地凑近青璟,指着嘴唇上下令她细看。长孙青璟愣了半刻,终于会意,笑着说道:“有一点点髭须,须得十分仔细地看。”
“你真能看清?那麽淡吗?”少年既欣喜又失望,喉结随着急促的气息在血脉之间颤动。
长孙青璟抿嘴点头,额间的蜓翼泛着通透的金光,像狡黠少女一半娇嗔一半挑逗,一半假意一半真心的情话一样蛊惑他的眼睛。
“这里能见到南山吗?”青璟提着裙摆来到窗边,将窗户全部推开。
“能,就跟你在高府时一样。”李世民微笑着望着那个欢悦明艳的背影,“观音婢,我们认识多久了?”
“五年?五个时辰?”长孙青璟回头,粲然一笑,像山尖清透的雪。
刘娘子引导新婚夫妇前往正堂拜见李渊与窦氏。
今日便算是新妇与舅姑正式相见,新妇第一次侍候舅姑用餐。
阿彩捧着漆盒,急趋着紧随衆人。
一行来到正厅,长孙青璟拜过舅姑,献上袜履作为贽见之礼。
李渊夫妇深知长孙青璟刚罹家变,再叩问其家中情形未免不妥。
窦氏便简单聊起婚宴上自己离去後亲友是否礼待新娘,新房中器用是否称手,昨夜床榻衾枕可否寒凉,早起时侍婢有无怠慢诸多杂事。长孙青璟一一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