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纸张烧焦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阿彩紧觉地将最後一张纸投入炭盆。
“这是一些不用的旧物,鸡肋似的,干脆烧了。”
李世民点头,丝毫没有怀疑她会对自己撒谎:“你的故友还好吧。”
“她出嫁了。”平淡如水的一句话。
“丈夫待她不好吗?你一直在生闷气。”李世民问道。
“这倒不是。”她剥除手衣,执起新写的诗,摇摇头,团成纸球投入火中,“娘家人待她也一般,不过是交相为用,各取所需。不是……不是通常的那种嫁娶……”
李世民愣了片刻,听懂了长孙青璟话中深意:“听着有些辛酸,她不是还有你这个好友吗?”
“是啊。”长孙青璟苦笑着俯瞰庭中园中被彩绸装饰一新的枯树,“我着实不太喜欢这个奢靡虚僞的东都,宫殿繁复浮夸,士人矜情矫饰……”因为无处不充斥着浓重的杨广式的标格才调。
“你写过永明体新诗吗?”
“学过,写过,张夫子说尽管写,皇帝不会因为我写的任何一首诗将我下狱的……张夫子还说就我这点文才,想写什麽就写什麽,没什麽忌讳。我很真诚地吟咏过我那把随身携带的弓。弓倒是是好弓,诗大概有些见不得人。我的诗常常配不上所咏之物,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写为妙。”
“唉,我本来也和崔,薛,颜家几位颇有才学的娘子也学过沈休文和小谢的永明诗。今日突然想吟咏一下圣朝的杨树,落笔却尽是虚情假意。就把这见不得人的新诗烧了。”
“你处处为我着想,我感激不尽。”他将妻子双手拉近炭盆,“只是一味智虑圆通,事无遗算本身就是苛察克楮。对于陛下来说,一个既忠诚又呆傻的人是足够安全的。我在圣上面前装个忠贞痴傻的人也不错。”
长孙青璟眼前明朗起来:“你说得对,一个完美的计划看起来未免太像圈套,不妨留点缺憾。我们不要在圣上面前显得聪明过头,让他觉得被算计,被设陷阱。不妨给圣上留些委径达玄丶理丝核茧的馀地。”
这个傲慢的,常常目空一切的少女开始理解为什麽这个奇诡倜傥丶不循常理的人可以成为五陵恶少们天然的领袖。
哪怕长孙青璟不为上元夜皇帝的突然造访做任何绸缪,李世民应该也能自如应对过去。
“你顿悟得分毫不差。譬如你觉得我是喜欢通婚书上那个‘蕙质兰心,琼姿玉映’的女孩子呢还是北邙某个封土堆上满头沾着枯草陪我喝闷酒的女孩子呢?”李世民把长孙青璟拉起来看风景,撑着栏杆调皮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驰名双标开始崭露头角
青璟浅浅追问一下二凤过去的情史,得到答案如下:1。病秧子被妹子们嫌弃了。2。话不投机被妹子们嫌弃了。3。只有乌鸡哥愿意捡二凤。
家长会小剧场:
李渊:评价一下我儿子的诗
张後胤:他写得很安全。
李渊:张老师,我读书没你多,能不能说明白点。
张後胤:就是他写得最好那首也不会引起皇帝猜忌,把自己和全家弄进大牢里……那种水平。
九岁生病的番外篇(废稿,与正文无关):
大业三年的冬天,初雪微霁。
李家与长孙家的一群少年与孩童,偷偷摸摸将大病初愈的李世民带去南山脚下的空地游玩。
大家一边竖起遮风行障,一边命令仆役清扫积雪,一边亲力亲为用修竹做球门。
“你们快活蹴鞠,我怎麽办?”李世民坐在腰舆上问道。
“你有什麽不满意的,你才捡了一条命,知道大家把你偷运出来後各自归家後会被罚跪多久吗?”李道宗抱怨道。
“她?”
长孙无忌跑回马车边,从车里抱出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这想来就是他妹妹长孙青璟了。
女孩子极不安分,在兄长的臂弯里转了两圈,奋力落在地上。
“我也要蹴鞠。”青璟开心地扑向那片临时场地,却被无忌拽着斗篷边缘拖向李世民。
“你,替我们看着他不乱跑。”
“凭什麽?”青璟不悦地反问。
“他替你砸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