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提醒皇帝是否去姑母安成大长公主的府邸。杨广却非常抵触。窦抗窦道生兴许就在他母亲大长公主与弟弟窦庆那里。虽然杨广自始至终没有获得窦抗与汉王杨谅勾结阴谋叛乱的真凭实据,但是在这个姑表兄弟洞察几微丶高高在上的眼神中,杨广可以察觉到明显的睥睨不屑,这令他如坐针毡。他断然拒绝了萧後的提议。
平日与杨广狎昵的勋贵大臣已被挨个逗弄了一遍,皇帝一时对出游兴味索然。要是宇文恺还在世就好了,他可以和这位工部尚书大谈开凿太行道北征突厥,改进辎重车与六合城再征讨高句丽,他需要更宏伟的正御舟丶更华丽的浮景舟南下江都。
可惜这位充满充满奇思妙想的造梦大师已经不在人间。
在皇帝几乎想折返紫微宫,回到迷楼与越女吴娃厮混时,“选曹七贵”之首虞世基偷偷提醒皇帝尚有一人府邸还未涉足:“陛下不妨趁上元节探访唐公府邸。”
皇帝坐在普通的步舆上,望着微行队伍前方执刀而趋,耳目警于无常的这位表兄,突然吩咐自己两位驸马替代唐国公行使警跸之职,将他唤到身前:“叔德,我们去你t家坐坐。”
李渊的回答不卑不亢,既没有故作感激涕零与皇帝身边一堆佞幸一较长短的意思,也没有潜怀异志者害怕阴谋被洞悉的竭力掩饰。
简单谢过恩後,唐国公不无担心地向杨广坦言:“家中只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请允许臣先着人回家嘱咐他二人正衣冠,开中门,设御座,执彗……”
“表兄太见外了,今日只说家事,就抛开这些繁文缛节……”杨广笑道。
一旁的萧後也和柔地说道:“唐公不要吓坏了孩子们,一切如家人之礼即可,就当是长辈叔伯临时起意,去看看晚辈。”
虞世基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驸马都尉宇文士及馀光捕捉到尚仪王氏与唐国公李渊睫影相交,凝思不语。
“哦,有所耳闻……”宇文士及窘迫地笑道,不再顾盼流转。
方才与虞世基谈笑风生的新晋驸马宇文皛一听到皇帝准备前往唐国府的计划,一时钳口,枯泉断藻。新婚妻子河内郡公主见丈夫忐忑不安,若悬旌无依,不由嗤鼻哂之:“怯夫!平日里一贯耀武扬威,今日为何成了惊弓之鸟?”说罢,蛮横的公主扬鞭奋蹄,奔逸绝尘,不再理睬丈夫。
衆臣对河内公主一日间翻覆数次的行径已经习以为常,也懒得追究原因,便纷纷一笑置之,唯独萧後蹙眉以对。
杨广对妻子要求他训诫庶女的暗示熟视无睹,反而觉得这个女儿气度容貌颇肖他这个父亲,不忍苛责。
如今的皇帝在独孤皇後在世时隐忍多年,庶子见弃,庶女委乳。河内公主作为祖母在世时出生的异生子,文献皇後口中的“犬豚”,幸运地没有在婴儿时期染疾夭折,最终得以回到父亲身边。
所谓天人之悲,无非是所有令人哂笑的谶语妖妄最终都指向了现实。
当然杨广与眼前这个最像自己的女儿是不会有这些忧虑的。
萧後见皇帝对河内公主失当举止目遇不察,便也只能愠而不发。她将南阳公主唤到身边,开始询问外孙宇文禅师近况。
一行人说说笑笑向积善坊的唐国府而去。
杨广闭目假寐,满脑子只是斯须到得李渊府上,该如何试探这位极其熟悉又极其疏离的姨表兄弟。
刺眼的火炬又逼迫他睁眼。杨广眇目望着李渊马上的背影,开始把往事桩桩件件摊开,细细梳理。他们本是相安无事的两个人,但是从小到大,李渊总是时不时在不经意间让杨广感觉不舒服不自在。
皇帝的这位表兄七岁丧父,深受从母独孤文献皇後怜惜。杨广自己有时也暗笑自己为什麽要嫉妒幼年失怙的表兄。
但是母亲实在过度关注这个外甥了。
醉醺醺的皇帝开始暗自忖度自己微妙的情绪变化,那些慕丶媢丶恚交攻与并生的源头……
作者有话说:我发现我还是不忍心把这群人写得纯粹蠢,还是各怀心思吧。
下一章老艺术家轮番表演,小戏骨演技得到认可,四个年轻人略微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