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无辜的百姓哀嚎奔逃,流离失所。
他们的王却站在山巅诗兴大发,罔顾百姓死活。
“菩萨呀。”
“阿罗诃。”
台下不同长相丶不同信仰的人满怀对无辜者的同情,呼唤着心中的神明。
波斯人暂时退下,说唱着演说着六天後,大火熄灭,拂菻王召集六部官员议事。臣子们明知是炀王不过为了神思跃虹而命人纵火残害百姓,却一个个噤若寒蝉。
彤管已t就,世人汹汹。
接下来便是大理寺和刑部希旨将纵火之罪推托到景教徒身上,缇骑全程戒严搜捕,然後将这些景教徒投入角抵场丶百戏台供贵人娱乐。
全神贯注的阿彩突然发出尖利的号呼,将头埋进长孙青璟怀中。
“都是波斯障眼法,假的,都是假的。没有人被伤到。”长孙青璟拍打着阿彩的後背安慰道。她注视着台上耸人听闻的剧情。
戴着面具的俳优假扮各种野兽,与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角抵。明晃晃的灯轮映照着一地残肢丶血污丶滚落在皮囊外的心肝肠肺……
“没事,没事,快结束了,快结束了。”长孙青璟抱紧了阿彩,“我向你保证,波斯俳优一点外伤都没有,不信,谢幕的时候你仔细看,那些死去的俳优又活蹦乱跳地来讨要赏钱了。”
长孙青璟的眼中蓄着泪水,脑海中全是邙阪道上流民的身影,一树树的招魂幡,临死前衣不蔽体的母子,相枕于道的尸首,水井中走投无路的巨人观,饱食人肉的嗜血豺狗……这些可怜的百姓,未尝不是被他们的皇帝丢入了另一个求生不能的角抵场。
“我本来以为把冤屈的良籍子女送进教坊司打为贱籍已经很过分了,谁料这位国君更是过甚,直接变着法子弄死这麽又遭火患又被冤屈的百姓。这个‘炀’的谥号可谓形神兼备了。”李世民嘲讽道。
“再加个‘厉’字可好。”曹君自言自语道,“不过‘厉’字还是太过便宜泥嚧了,还是‘炀’字妥当。”
“喂,两位郎君能否小声些,我家娘子要看後妃邀宠丶御苑惊鸿的歌舞,你二人说话声比筚篥还响,她什麽都听不清了……”前排有人不耐烦地回头斥责道。
“抱歉抱歉……”曹君作揖致歉。
一阵沉默之後,活动的灯轮掠过舞台,花枝燃起了金色的圣光。瑜罕难从波摩岛赶回解救百姓,揭破了泥嚧纵火的真相,最终殉道而死。
“这真的是另一个子路了。”曹君叹道。
阿彩也从长孙青璟的怀中坐起,满怀歉意地拢了一下头发,又坐定继续观戏。
李世民直视舞台,侧手向长孙青璟递来一方叠好的丝帕。
“我不要用你的。”长孙青璟推开他的手。
“放心,我只是想起些往事,又没哭,这丝帕我没用过。”李世民关注着禁军密谋弑君的新剧情,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那块绢帕被涕泪沾湿不能用了吧。眼睛是不是又红又肿?”
李世民耸耸肩:“汉朝人所言非虚,大秦国这一锅蜩螗沸羹果然有类中国……”
“死得好!”身後的曹君突如炸雷般高叫,然後拊髀大笑,“拨云见日,大快人心!”
堂堂拂菻王泥嚧就在禁军威逼下仓皇出逃,衆叛亲离。唯有因多次婉谏而被疏远的贤妃及一衆奴婢不离不弃。
情急之下,泥嚧指着自己那颗疯癫的诗人头颅大叫:“昂然匠首,巧工之元,汝曹安敢斫之?”
俳优就这样既悲戚又傲慢地哀嚎了两次。
观戏衆宾客发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嘘声。
“一国之君,不要这样不体面。”
“自刎!”
“鸩杀他!”
“令他自缢以谢天下!”
最终,一柄马槊扎入了他的咽喉。波斯人总能将这种血浆迸射的场景表现得宛然若真。憋屈了半日的观衆觉得痛快极了!
贤妃抱着他的尸体仰天悲鸣。禁军不忍诛杀这忠贞不二的女子,便任由她与宫人们拼凑起金宫中所有紫色绸缎,包裹着昏虐之君的尸体,将他匆匆掩埋。
“确实死得好。”长孙青璟喃喃自语。
“只怕州牧们又要开始借勤王混战了……反正倒霉的都是百姓。”李世民与长孙青璟丶曹郎假设着接下来的剧情。
“他们也会有八王之乱?”长孙青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