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冷兴茂高冠垂带,宽袍阔袖,神色傲然。对皇帝多言几句也不过客套客套。现在在绍兴府、在山阴县,他比皇帝讲话有力度。
&esp;&esp;“伟哉先祖,启智开基。德馨传世,族运所依。
&esp;&esp;祥呈闾里,福佑宗枝。恩泽永沐,家道雍熙——”
&esp;&esp;乐队齐奏,磬声悠扬,冷兴茂从冷元达手中接过一盆净水。
&esp;&esp;枯槁的手举起杨枝敬洒,象征性完成礼前仪式。
&esp;&esp;到了该点香入鼎的时间了。
&esp;&esp;冷远达向一旁使了眼色,柱着拐杖一瘸一拐退下。
&esp;&esp;冷兴茂瞧他这残缺的背影讽笑一声,抱着树干一般粗的重香,在早已焚好的篝火处点燃。
&esp;&esp;一个人难以扛动,冷兴茂高声呼喊不远处负手而立的两个儿子上前帮忙。
&esp;&esp;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眼看着老爹左摇右晃,就要被那粗过一臂的高香压垮时,勉为其难上前扶了一把。
&esp;&esp;冷兴茂端着笑容,自牙缝中喷出难听的话,道:“你们两个死东西,上供不也是为你们好?非要看老夫出丑?”
&esp;&esp;冷元朔拽着香尾保持平衡,咬牙切齿回道:“既然知道没人帮你,何必备这高香?”
&esp;&esp;“老夫花了几百两黄金,就为听你一句屁话?”要不是手里抱着高香,冷兴茂真想扬手打这个儿子,恶狠狠道,“冷元朔,养条狗都比养你强!你等我当了宗主,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逐出族谱!”
&esp;&esp;“开就开,我在广州府另起炉灶!”冷元朔突然撒了下手,差点让老爹摔倒。
&esp;&esp;“好了好了,二弟。”冷元朝听得心烦,想着抓紧把这香插上去,快点结束父亲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戏要紧,开口阻拦弟弟,让家仆们举着火把靠近些,速把高香点燃。
&esp;&esp;点这一人多高的香就用了两刻钟,待到厚重的青烟股股冒出,冷元朝和冷元朔一齐松手,任由他们的老父亲还有几个同姓拥簇将香扛到雕着蟒蛇蟾蜍的炉鼎之上,借着重力深深插进去——
&esp;&esp;“砰”地一声,爆炸声响起,沉淀的香灰被一股猛烈的气力崩到天上,再纷纷扬扬下起香灰雨。
&esp;&esp;“哎呦,哎呦!”艳阳高照的冬日,十数排冷氏族人精良的银袍和华丽的发冠皆落满香灰。
&esp;&esp;一个个脱帽抖肩,抱怨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被一块凝固的香灰迎面砸脸,当场晕了过去。
&esp;&esp;“发生什么事了啊!”远处被波及较少的冷姓族人先缓过劲,看向那被炸开一条缝的铜鼎处。
&esp;&esp;那位本应颐指气使的冷三叔公,脸上和身上被崩了不知道什么,黑漆漆的。
&esp;&esp;“谁要害老夫!”冷兴茂满眼被黑炭粉糊住,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乱摸,脚下再被倾倒的高香绊住,摔倒在地。
&esp;&esp;温行川早在冷兴茂点香之时便悄然离开,此刻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上眺望。侧头看见矮他不少的冷元初拼命踮着脚,伸长脖子也看不彻底,双手捏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让她好好看看她的杰作。
&esp;&esp;“心里舒服一些吗?”
&esp;&esp;“尚可。”冷元初双脚离地时心底忽悠一下,看着墙那边四仰八叉的冷氏族人,还有被香灰和黑炭冲击的冷兴茂以及前排站着的长老们,心满意足。
&esp;&esp;她与温行川思量了一天,决定把炸药替换成黑炭。如此,不至于闹出人命的同时,还能让长老们知道有人图谋不轨。
&esp;&esp;扳倒冷元达,冷兴茂就算想侵吞掉宗主之位,也得看长老们答不答应,毕竟,冷元知回来了。
&esp;&esp;她所做一切,都为冷元知夺回家业。
&esp;&esp;近来听闻长老们对冷元知的态度有分歧,有几个老爷子认为冷元知身上有通缉令要逐他离族,自然有人反对。
&esp;&esp;如此一来,她该与温行川谈判才是。
&esp;&esp;冷元初要温行川把她放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答应过我不再追究知哥哥。”
&esp;&esp;温行川背过手,身子微微倾斜,任由影子拢住妻子,沉声道:“有一个条件。”
&esp;&esp;冷元初问:“什么条件?”
&esp;&esp;“叫我一声哥哥。”
&esp;&esp;冷元初怔了须臾,温行川再道:“或者,唤我一声川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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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冷元初望着温行川,抿着唇没有讲话。
&esp;&esp;温行川知道她这是不愿开口的意思,用手掌覆住她的雪腮同时,拇指按了按她的唇角。
&esp;&esp;“不肯笑,不肯唤我哥哥,什么都不肯。”
&esp;&esp;“当初那个喜欢朕的小女子,被夺舍了吗?”
&esp;&esp;冷元初别开头不理他,再被温行川捏着肩膀提了提,让她站得更近些。
&esp;&esp;薄唇只距朱唇不过一片羽毛的厚度,呼吸与视线一并交缠。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