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幸地降生在冬天。
睁开双眼的一刹,我只感觉到冷。
无边无际、渗透骨髓的冰冷。
我是一只被抛弃的幼犬,隐约记得我来自一家专门做繁殖的狗舍,由于一出生就先天不足,体型比健康的幼犬弱小许多,被黑心狗贩子毫不留情地驱赶出来了。
寒冬是这座城市最公正的清道夫,它不会因任何生灵的哀鸣而放缓脚步,雪片如同冰冷的羽毛,一层层覆盖下来。
太冷了,冷到感受饥饿都是一种奢侈。
流浪了一周后,我蜷缩在僻静街角的垃圾桶后,放弃了求生本能,只求这雪尽快将我埋葬。
然而,脚步声却打破了这片寂静。
咯吱,咯吱……积雪被踩实的声音缓慢而清晰。
我勉强睁开眼皮。
视野模糊不清,唯有一片炫目的白,不是雪的白,是头的白,比新雪更纯粹,在昏暗的天色下流淌着皎月般的微光。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孩,不过十岁,穿着淡蓝色底绣有蜻蜓的昂贵和服,外罩一件羽织,颈间围着柔软的白色围巾,衬得他的肤色格外白皙。
他孤身一人走在雪地上,周身笼罩着一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矜贵和疏离。
他径直掠过我,没有瞥来一个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我莫名其妙就爆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
这股意志突然支配了我的身躯,我用尽力气,跌跌撞撞地追上去,扑到他的鞋面上。
他穿着木屐,里面套了一层厚厚的袜子,那袜面本来很干净,被我的爪子一摁,马上就脏了。
他没有避开,眼皮微垂,仔细地看着我,目光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端详。
他在好奇我为什么要拦住他吗?
我冒出了这种想法。
然后那孩子弯下了腰。
昂贵的和服下摆铺开来,一双比我的身体温暖得多的小手心,带着笨拙,将我整个儿兜了起来,抱进怀里。
好暖,好香。
外面的风雪被挡住了,冻僵的感官逐渐复苏,我本能地朝热源深处蜷缩,鼻尖蹭到他柔软的内衬衣物。
他捂了我一会儿,竟然也神奇地将我捂热了。
一朝复活,我开始不安分起来,放肆地往他怀里最香最暖的地方拱去。
那孩子对我的捣乱丝毫不介意,甚至为了能让我暖和点,主动掀开和服的衣襟,让我钻进去。
从我降生到这个世界,这是我接触过的最温暖的怀抱,甚至连我的狗妈妈也不能带给我这样的温暖。
我舒服地挤出几声小小的喟叹。
白小孩揣着我,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公园,走了进去。
公园里有那种给小朋友玩的滑滑梯,他躲进最大的滑滑梯下面,将我放了出来。
即便有滑梯的遮挡,这里面的空间仍旧很冷,寒风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但有这个孩子在,我便从内心油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安全感。
大胆地从他衣襟探出头,对着他软软的脸蛋舔了一口。
“饿了?”
他的两只手拢成一个圈,将我圈在里边。
我顺势扒住他的手,舔他细嫩的掌心。
他腾出一只手,探进袖袋,掏出一个小巧的纸袋,里面装着三枚点心,他捻起一颗裹着椰丝的大福,递到我嘴边。
我下意识张嘴想接。
可他忽然又把手缩了回去。
“身上只有这几个大福,虽然不适合给小狗吃,但也没办法…你好小,吃不下一整个,巧克力比草莓更能快补充热量,还是吃巧克力馅的吧。”
他喃喃自语着,说话间,将草莓大福塞回去,又从纸袋拿出另一枚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