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之蕴:“走罢,去书房。”
谭承烨头一次这么乐意进书房,乐颠颠走在最前方,到书房门口回头一看,姚映疏磨磨蹭蹭从竹椅上站起,脚步都没挪动一下。
他不满,“你走快点啊。”
姚映疏瞪他一眼,以龟速慢慢往外挪动。
谈之蕴看在眼里,也不说破,缓步与她并肩。
再怎么磨蹭,通往书房的路就那几步,眼看就要走完,姚映疏拼命寻找拖延的法子。
蓦地忆起一事,她停下脚步,状似不经意问道:“昨夜你的匕首是从哪儿来的?你怎么有胆子敢把刀放在人脖子上?”
眸色微不可察一暗,谈之蕴笑回:“一人独自在外,身上总得放点东西防身,原本只是想花几文钱买个心安,没想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姚映疏惊讶,“几文钱?这么便宜?”
“是啊。”
谈之蕴叹气,“虽然便宜,但并不好用,昨夜我一直在控制力道,生怕那匕首真割了崔三的脖子。”
姚映疏摸着下巴沉思。
这话有道理。
他们一家三口怎么也算是有钱人,若是还有如黄亮一般的地痞打上他们的主意,不幸遇到意外时,手上总得有东西能反抗。
姚映疏小手一挥,大方道:“过两日咱们一起去买几把锋利的匕首。”
谈之蕴笑:“好。”
“就这么几步路,你们是准备走到天黑吗?”
谭承烨靠在书房门前,抱着双臂单脚点地,一脸无语。
姚映疏瞪他,“没听见我和你谈大哥在说话?”
“现在说完了,还不赶紧进来?”
谭承烨鼻尖轻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拖延时间。”
姚映疏:“……”
她恼怒一瞪眼,气冲冲往书房走去。
自从这间屋子收拾出来用作书房,姚映疏还从未进来过。此时一跨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挂在正中间的四个大字。
天道酬勤。
分明还站在门口,姚映疏却仿佛感受到墨汁味飘飘绕绕钻入鼻尖,密不透风把她围住。她还没怎么着,太阳穴就突突地跳,脑子开始疼了。
谭承烨催促,“快进去啊。”
姚映疏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迈进去。谈之蕴和谭承烨紧随其后。
这屋子仿佛四处都散发着书香墨香,姚映疏坐立难安,全身僵硬地站在屋正中。
漫无边际地想,她现在宁愿看一百本账本,也不愿意读书习字。
可惜账本不会从天而降,谈之蕴的墨却已落在了砚台上。
他拿出一张纸,研完墨,提笔蘸墨水,抬头问道:“娘子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桌后的年轻男子一手执笔,一手挽袖,卷翘睫毛掩映下,一双脉脉春水般动人的桃花眼,微光映在眼中,如繁星闪烁,又似波澜微漾。
长发微微晃动,顺着前肩垂坠,与他双眼交映,仿佛春柳伴着桃花而生,清新宁静中又生灼灼粲然多情。
本是一幅极为养眼的画卷,可此时此刻的姚映疏却无法欣赏,只觉谈之蕴身前的头发张牙舞爪的,活像一只只要把她吞吃入腹的妖怪。
她有气无力地回道:“星旗映疏勒的映疏。”
谈之蕴了然,在纸上落笔,片刻后举起纸张对姚映疏道:“可是这三字?”
姚映疏飞快瞥去一眼,速度太快,依稀只看了个大概,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谈之蕴的字铁画银钩,遒劲有力,极为漂亮。
她用力点头,“嗯嗯,是。”
我认识了,所以能不能放我走了?
谈之蕴往她面上看。险些忘了,她的母亲精通诗书,想必曾教她认过自己的名字。
笑了笑,他又道:“娘子来试试自己写罢。”
“啊?”
姚映疏连退三步,拼命摆手,“不用不用,我会认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
谭承烨不乐意了,“必须要学会写!”
姚映疏暗暗瞪他几眼,这混小子,就见不得她好!
谈之蕴从桌后走出,拉住姚映疏手腕,将笔放在她手心,温声道:“试试。”
他就站在姚映疏身后,两人离得极近,呼吸喷洒在耳侧,她指尖一抖,欲哭无泪。
时隔这么多年,姚映疏早就忘了怎么拿笔,握着笔杆不知所措,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纸上,晕染出一个个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