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换了鞋再进门,甩了甩伞上的雨。阿丽莎往沙发上一摊,“小尾巴,帮我拿杯威士忌来!”
陆钦游对这个酒鬼颇为无语。
阿丽莎仰头喝了一口,咂咂嘴道:“唉,两年多了啊。”
雪莉劝道:“队长不是说让大家都高高兴兴地见安安吗?我们要是这样,队长心里岂不是会更难过?”
陆钦游的目光沉下来,心里扎着一根刺。
门口响起动静,谢无奕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透明的包装扎着完美的蝴蝶结,还贴着一张生日快乐贺卡。他的鬓发被雨水打湿,半边身子沾了雨水,蛋糕包装上却没有任何水滴。从车里走到房门的一点距离,他也不想让蛋糕沾上一点水珠。
“回来了?”陆钦游问,看向他沾了水珠而愈加浓烈的睫毛。
“嗯。衣服湿了,我去换一套。”他把蛋糕放在桌上,转身上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回过头,发现一群人都盯着她姨母笑。“进度很快嘛,兔子。”卡夫卡打趣。
气氛稍稍缓和,大家聊起过去,阿丽莎回想起第一次见谢无奕对安安说话的样子,差点惊掉下巴。“老谢这个人啊就是凶的时候特凶,温柔的时候特温柔。”她评价道。
谢无奕穿着一件长款风衣,里面套着笔挺的西装,领口处别着雏菊胸针。他特意把长些的刘海梳到脑后,整个人格外干练。
他很少打扮自己,陆钦游知道他也想干净利落地见安安。
“队长。”她不在别人面前喊他哥哥。
“嗯。”他点点头,走到陆钦游身边,递给她一个简单的包装盒。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捡到的,洗干净后就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刚刚找西装的时候才翻到。”
“发绳?”陆钦游接过,一个珍珠发圈躺在盒子里,中间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这不是我的东西啊。”
谢无奕听不明白,“不是你的,难不成还是我的?”
众人听闻哈哈大笑:“你就别再逗队长老谢了。”
“不是的!”她罕见地着急起来,“这是安安的发绳!我跟她一起买的,她是珍珠款,我是钻石款。结完账之后,安安才发现发绳中间的珍珠有瑕,为此还跟店家争论过,最后也没换成。我不可能认错!”
谢无奕愣了一下,声音轻得不可思议。“你……确定?”
“我确定。”她坚定道,“这个发绳是限量款,每个发绳缝有编码,我的是0074,安安的是0075。”防止他不信,她特意把发绳里的编码给他看。
谢无奕脸色一僵,他洗发圈时因为这个标签洗了好久,当时还疑惑为什么有数字。
“这就是安安的。”她道。
“怎么可能……”谢无奕站在原地,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忽然要站不稳了。
出现在墨托斯学院的大街上的人,除了他就只有陆钦游。如果不是陆钦游,就只能出现在那个名为「秘密」的虫兽身上!
“太特么扯了。”他嗤笑一声,手抖得拿不稳一个轻轻的发圈,“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谢无奕想到什么,攥住发圈冲向屋外。所有人都懵了,还是阿丽莎最先反应过来:“老谢!你要去哪?!”
他没有回答。
暴雨中,他的身影被电闪雷鸣所吞没。
陆钦游恍然回神,兀自冲进暴雨之中,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他闻声一顿,缓缓回过头来,惊雷一响,闪电照亮他惨白的脸。他的眼底闪着一层夹杂着恨意的泪光,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陆钦游觉得一把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的唇抖了抖,唇边流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丝。“陆钦游,你说她那天回家了,是你看着她回家的。”
“我……”她隐约觉察出什么,但谢无奕的表情太过痛苦,她害怕告诉他这个答案。
“说话!你说话啊!!!你说她早就失踪了不是吗?!说啊!!!”他站不稳,猛地跪下,相当狼狈地扑在地面。
陆钦游冲过去扶他,谢无奕近乎力竭地哭喊着,头深深地低下,她只能看到他的手掌暴起青筋,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流下丝丝血珠。
“你说话啊,小尾巴……你说她回家了,她回家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痛苦到不停呕血的人,好想紧紧抱住他。他的眼泪一滴滴地冲出眼眶,猩得像血,砸在她的手背是那样痛。
谢无奕得不到答案,或许他已经不需要答案了。他松开陆钦游,眼神涣散地盯着一处,像个被抽空所有力气的木偶。
忽而,他笑了一声,黯淡的眸光滑落一滴水珠,似乎是雨,似乎是泪。
“小尾巴,你杀了我吧。”
“哥哥,你别这样,求求你……”她鼻头酸涩,抱住他小声啜泣。
“你杀了我吧。”他这样道。
她与他一同蜷缩在昏暗的路灯下。暴雨撕裂了所有泡沫般的美好,让他们避无可避,血淋淋的真相摆在眼前,抹不去,擦不掉,多么讽刺。
“是我。”
她听见他在哭。
“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不是这样的……”她苍白地说道,他的身体那样颤抖,声音如此嘶哑。她没见过这样无助的谢无奕,那些痛苦的、恨到不能自已的哭嚎深深扎进她的耳膜,让她浑身作痛。
命运为何如此偏心,让他平白遭遇那么多不公?为何现在才把赤裸裸的真相刨给他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