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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5(第5页)

王慎如面无表情,长身如玉,站立在庭院外的廊道里,耳畔是绮丽浮艳的祝酒歌唱,肥头大耳,酒色熏靡的官员扬声道喜,酒觞玎珰作响。

他不由得想起这几日出城之后的所见,遍地哀鸿,饥民骨瘦如柴,堆积的尸骨如山,幼儿啼哭似猫叫,风沙弥漫,灾民面目尘灰,瘫倒在地再也无力行走,不过几步之遥的粥棚旁亦是横尸遍野,此地仿若人间炼狱。

若是连中阳府也是这般的惨状,更不用说河南下辖的八府一零八县了,如此想来,适才在宴席之上的清淳酒液和佳肴都令人作呕。一城之中,竟是天差地别,民生之艰,岂在史官寥寥数笔下。

不过一刻钟,王慎如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头匆匆离席,孤身立于长廊之下,举头望月,清冷冷的月光落在他肩头,如霜似雪,衬得他清冷如玉。

但很快河南布政使张景春便走了过来,他步履稳健,衣冠严整,爽朗的笑声添了几分随和,见王慎如孤身在外,便关切地问道:“徐大人怎么独留小郡王在里间,入夜后天凉起风,不宜久待。可是张某安排的宴席有何不妥之处,若有冒犯,张某定然悉听教诲。”

他话说得和缓得体,但王慎如性子向来耿介刚直,不喜官场此等陋习,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河南灾情如此,赤地千里,满目疮痍,此等宴席徐某是断断吃不下。”

这话冷硬,让张景春的眸色沉了几分,他虽知道这个钦差不好相处,但也没料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这几日他们伏低做小陪着巡视灾区,又呈交往来账册,可是半点好都没讨到。难得有今日的宴席来缓和下关系,这位徐大人却早早离席,如何不让人生恨。

这个徐方谨不过是国子监的监生,举人出身,到底根基尚浅,若非得了小郡王的青睐,还在科举舞弊案里让陛下多看了几眼,也不会有今日的境遇,如此拿腔作调,让人心生厌烦。

这两年来的钦差来过几回,照样是来者不拒,礼单全收,盖因同在官场,不能不识抬举。可此次的小郡王一行人莫说是收礼了,对他们亦是冷冷淡淡的。

但毕竟是朝廷来的钦官,张景春缓了片刻,换上了一副关怀备至的姿态,“徐大人高风亮节,关怀民瘼,是我等所不及的。但也要多加保重身子,这几日见小郡王同徐大人个中辛苦,故而设下此宴席犒劳一番,不想犯了忌讳,是下官的过错。”

王慎如转过头来,深深看了张景春一眼,忽而轻笑,“张大人,您在河南多年,资历名望颇深,可知此次的灾情为何如此严重。”

张景春不假思索,断然道:“自然是因为天灾,天公不作美,这两年干旱连月,治下百姓颗粒无收,逃荒远家,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张某身为一省父母官,虽全力救济,但不料无法感诚上天,降下甘霖,实在惭愧。”

闻言,王慎如脚步从缓,往前走了几步,负手而立,缓声道:“张大人此话说得有几分理,但不全对。河南此番灾情是多年积弊。天灾之外尚有人祸。”

一句话听得张景春眉心紧拧,再看向王慎如的眼神多了几分阴暗,只听他接着道:

“开国之初,高祖仁慈惠民,定下河南再开垦之地永不起科,故而有民众辛勤耕耘,劳作终日,不料此后河南地界的官员,为逢迎曲上,夸耀政绩,竟强抢百姓田亩,税负高昂,令其苦不堪言。田土买卖,多有苛杂,致使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兴修水利本是布政使之职责,但我观之城内水利,荒芜杂乱,已是几十年的弊政,无人治理。再翻阅这几年的账册,累年的税负积欠,钱粮愈少,仓中颗米无收,河南治下百姓荡析离居,叫苦不迭,你们这些官员却个个穿金戴银,美酒佳肴,不知这算不算得人祸。”

一句话便直指地方弊病,张景春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属实没想到一个国子监的监生会对一地民政如此了解,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徐大人口说无凭,若觉得我等有罪,就去陛下面前参一本,何必在此同张某针锋相对。想必徐大人也知,一地弊政如此,不是几年之祸端。”

王慎如从工部底层一步步升上来的,又屡次出过各省的外差,自是知道一些地方的弊政,他的脸色淡了几分,说出去的话却吓人。

“此次灾情,朝廷拨下来的款项和赈灾粮,张大人总不会觉得与你无关吧。”

已是撕破脸皮,张景春再抬眸,幽冷的眼神中藏了几分阴鸷,他上前一步,声音极低又极重,“徐大人,若论贪腐情事,中州的藩王可脱不得干系,如果你真有本事,便继续往下查。”

明晃晃的威胁让人不寒而栗,王慎如却坦然自若,缓缓侧过身去,闲庭信步顺着廊道走去,“这就不牢张大人费心了。”

看着王慎如远去的背影,张景春不由得咬牙切齿,怫然拂袖,面色铁青。

此时下属飞快从外间走了过来,附在张景春耳旁,“大人,已经打听清楚了,京中传来了小郡王和徐方谨的画像,您看。这两人确实不是钦差。”

张景春多日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他冷笑,“花样都耍到老子头上了,本官就说这么如此古怪,小郡王天家贵胄,岂是他人想骗得了的。原来是钦差耍的把戏。”

下属甚是恐慌,“大人,那真正的钦差去何地了?若是此地的事被他们发现……”

“本官早就派人下去打探情况,封锁消息了。短短几日,料想他们也查不出什么真东西来。还自以为多聪明,明日我就看看这位假冒的钦差还有没有脸面再呆下去。不仅如此,本官还要上表朝廷,参他们一本。”

长风吹过廊道,林间萧萧肃肃,灯火摇曳,张景春转身离去,捏紧了手中的画像,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回到屋舍的王慎如伏在桌案上,身侧是一大摞账册,面前摊着一封书信。

他拧眉沉思,斟酌几下终究落了笔墨,心中断断续续的话如何写都不得成文,干瘪的话在脑中过了几番,浓墨沾落皙白的纸张上,他搁下笔来,最后只写了寥寥数笔。

顾慎之从京都里来信,说是王士净近来的身体不好,操劳政事,日夜不休,西南边境不宁,王士净又担忧其子的安危,肝气郁结,饮酒日盛,望王慎如能来信劝告。

为了王慎如何王士净的父子微薄的父子之情,顾慎之这几年可算是操碎了心,他几次呈他的情,逢年过节顾慎之以师生之礼相待他娘,还屡次请了郎中为他娘看顽疾,这个情他不能不顾,还是依照他的意写了回信。

但依照王慎如对王士净的了解,倔驴一般的脾性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不会因自己的一封信有所改变。思及此,他面色淡了几分,心中的怨恨在经年里隔阂里已经画地为牢,父子之间,终究是无话可说。

他折过信来放在一旁,抬头就看见郑墨言走了进来,他目光熠熠,面庞白净稚气,他找椅子坐了下来,拧着眉心发问,“王大人,平章和慕怀几时能来呀?河南的官员看着都不是善类。”

“适才的宴席我照你说的,端着郡王的架子,只挑贵的吃,就是吃得多了些,也不知有没有露馅。”

王慎如见他心性诚挚,扶额失笑,“无事,张景春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几日,他就看出来了我们并非真的钦差,只是在试探我们罢了。”

郑墨言还以为自己装得有多像,听到这话大吃一惊,“那怎么办,他们会做什么吗?”

王慎如不慌不忙地搁下笔来,幽静的目光看向了屋内的楹窗,灯影斑驳,轻声道:“我们有印信和圣旨,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办。只是棘手些,不知小郡王那头怎么样了。”

***

翌日,王慎如和郑墨言一到议事厅就见座无虚席,河南的大小官员齐刷刷看了过来,居于上首的张景春目光冷冽,端着一杯热茶,见他们来,全然没有了前几日的恭敬和谦逊。

见状,王慎如就知道来者不善,上前一步挡在了郑墨言的面前,朗声道:“诸位大人好大的阵仗,感念民生,看来是要亲自巡视下辖府县的灾情了。”

这话说得在座的诸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还是张景春率先冷哼一声,摔了茶杯在厅前,噼啪作响。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假冒钦差!”

“快从实招来!小郡王是不是已经被你们谋害了,不若依照圣旨,他应当亲临灾区,赈灾抚民,可这几日是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假官在此瞒天过海,装神弄鬼!”

此言毒辣,无论承认与否,封竹西都有错,若是他被抓住了话柄,很可能会被河南官员倒打一耙。

王慎如坦坦荡荡,“不知大人有何证据说我等是假冒的?”

张景春没曾想事到如今,此人还是如此坦然,不由得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怒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敢狡辩!我看就是你们谋害了小郡王,来我河南地界欺天瞒地,这杀头的大罪,关系数十万的灾民,岂容你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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