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的气温开始快速下降,远处传来的各种声音也开始渐渐止息,双月向着西边行进,寂静星的冬夜来临了。
陆厌离用剩余的衣物尽量挡住洞口,却仍然有丝丝寒风透入洞中。
摸了摸江寻的手脚,一片冰凉,额头却开始发汗,温度升高了起来。
再给他补了一针抗生素,陆厌离脱下了身上的衣物,四肢着地向着地面一趴,体内灰烟顺着毛孔溢出,遮蔽住了他的全部身形。
尾椎从腰下一节节拉伸出去,翻卷的鬃毛打着滚延伸而下,一点蓝紫磷火从尾尖燃起,驱散了周身的灰雾,一声低沉的吼声从喉间溢出,狭窄的山洞中,挤进一只威风凛凛的硕大灰狮。
灰狮四脚踏地,居高临下地把江寻笼罩在它的身下,巨大的头颅一点点低沉了下来,湿漉漉的鼻尖顶住江寻挂着点点汗珠的高挺鼻梁,轻轻摩擦了几下。又低头凑过去,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塞进江寻的颈间,如猫儿经常做的那般亲昵地贴了贴。舌头探出吻部试探地靠近对方暴露在外的肌肤,又犹豫了一下缩了回来,泄气似的冲着旁边打了个响鼻,侧身卧倒,用尾巴小心卷起江寻的身体,埋进了它温热的肚腹之间。
之后,便团起四肢,背过身去为江寻挡住所有溜进来的寒风,与他一起坠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又远远传来野兽的嘶吼声,侧趴着的雄狮身形模糊了一下,在下一秒倏然溃散开来再次化为一只灰色小猫。
忽然的体型变化似是惊动了小猫,却不足以让它苏醒过来。他在梦中蹬了蹬腿,鼻子翘起嗅闻了几下,迷迷糊糊地向前匍匐几步,把自己埋入熟悉的怀抱里,再次沉沉睡去。
当一缕久违的清冷阳光照射在江寻眼皮上的时候,他终于从迷梦中甦醒了过来。
甫一清醒,便觉一股晕眩欲呕感袭上心头,侧过头去干呕几声,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折腾得自己一身冷汗。太阳穴针扎似的,视野也发暗发黑,颠颠倒倒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浑身哪里都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特别是从左肩胛到整个左臂。手臂现在倒是恢复了知觉,可江寻却觉得还不如不恢复,强烈的从骨头缝里透出的疼痛感,让他瞬间就冒了一脑门冷汗。
可他此时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注自己的左臂,而是睁开眼睛,四下搜寻着,直到看到蜷缩在自己身前紧紧贴着他胸口细细呼吸着的灰色猫儿,这才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抬起右臂抚摸上猫猫的脑袋,打量起自己如今所处的境况。
这里是一座简陋的窄口山洞,山石上有着熟悉的黑点白花,江寻一眼就认出来,这里依然在矮山的范围内。
一点泛白的光线透过挂在洞口的几件衣服漏了进来,看样子,离他昏迷过去起码已经过去了一天。
他躺在一张毛毯上,横卧在山洞中央,旁边散落着打开来的腰包物资。
左臂上的骨骼伤被简单的固定住了,肚腹里有些诡异的麻木冰凉感觉,稍微一动能感受到脏器的晃动,知觉却像是隔着一层纱似得模模糊糊。额上也冰冰凉凉的,鼻间能闻到一股药味。
有人给我做了急救措施?
什么人?!
江寻眉头一皱,猛地坐起身来,被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痕迹惊得一下清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爆哭]存稿!我的存稿!什么时候可以轻松日万!
第39章
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人?
一眼望去,岩洞内外除了他与小猫,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不在?是临时走开了还是彻底离开了?他是一直就在附近还是这几天才来到这里的?
江寻马上开始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记忆里却毫无异常。
他怎么会这么及时地救了我们?他是谁?有什么目的?
江寻面色冷峻起来,眼睛从身边一切不对劲的地方一一扫过,一点点拼凑出来人的信息。
这个人不知目的为何,但他救了我,还把我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看来暂时对我没有恶意。
他的身形应该不会很高壮。
这山洞本来就不算太大,洞口还比洞腹小得多,自己又是个186的大个子,如果体型太大或者身上携带的装备过多的话,恐怕都无法把自己送进山洞里。
地上的所有物资都是之前装在自己的折叠腰包里面的,来人给他的左臂做了简易的固定,却没有进一步的治疗,而且用的也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这个人来时,并没有携带足够的医疗物资吗?又或者是不想留下更多的线索被我发现身份?
最奇怪的是,这个人不仅救下了我,甚至救下了我的猫。
他记得,他在晕倒之前,小树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还出现了奇怪的症状,不知怎么的突然像是不认识自己了一样开始攻击自己。
自己最后那一下头槌真的就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他们一人一猫身上的伤都不少,在那种森林里所有野兽都在疯狂攻击的情况下,谁看到他们两个最后的模样,都会以为他们是互相敌对的关系。来人为什么会在救了自己的情况下,又救了小树,甚至放心地离开,把小树单独留在他身边?
他知道小树能清醒过来,他知道小树在清醒以后不会伤害我?
他认得小树。
江寻的思绪越来越清晰,来人的形象在他心中越来越具体起来。再联想到之前曾经有过的猜测,一个结论在他心里浮现出来。
也许,他不是救了我,顺便又救下了小树。而是反过来,救了小树,又顺手救了我。
就是他养大了小树,教会了它通用语,又让它学会了亲近人类?
会是他吗?小树的前主人?
猜测出对方的身份,即使对方并不是特意救的自己,也或许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江寻本应该高兴的。
毕竟这个人是自己在这个新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人类,一个对自己有善意又和小树有渊源的人,总比一个陌生人要好。而且自己如今能好好地活着,也都是依靠着对方留下的那栋房子。说不定对方还能帮自己解决掉自身来历的问题,平稳地融入这个新世界。
道理上江寻都能想得明白,也知道不管对方是什么意图,事实上都是自己在占着别人的好处。可一想到他和小树的关系,江寻心里却不知为何,对这个人的存在有些排斥了起来。
想到他曾经得到过小树最初的亲昵和信任,曾经看着小小的它一点点长大,和自己一般日日夜夜地陪着小树一起学习战斗,一起玩耍休憩,江寻心底就不太舒服起来。
即使知道自己才是后来的那个人,自己才是受恩惠者,自己的这种想法有多么的不道德、不可理喻,他仍然无法克制心底隐隐的嫉妒。
甚至忍不住地会去想,这个人当初为什么抛弃了小树,如今又回来了?无亲无故的,他为什么要救我?难道是他又后悔了,想来带回小树,对我感到了抱歉,所以用这种方式在补偿我?
思绪纷乱,消极的情绪因为这个从没见过的人一层一层从心底涌起,江寻一边鄙夷于自己此刻对着自己恩人的诸多恶意,一边又从心底抵触着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