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米香味就飘进屋里。李平安睁开眼,看见平乐正踮着脚尖搅粥,碎花褂子穿得整整齐齐,小辫子梳得光溜溜的。
咋不多睡会儿?他赶紧爬起来,这些活儿哥来干就行。
平乐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怕醒来看不见哥…这是我这四年睡得最香的一晚。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想着给哥做顿饭。
李平安心里一酸。这小丫头,才十二岁就这么懂事。他接过粥勺:来,哥教你熬粥的诀窍——得顺着一个方向搅,这样米油才出得来。
兄妹俩蹲在灶台前,看米粥咕嘟咕嘟冒泡。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把平乐的小脸映得亮。
乐儿,跟哥说说…李平安轻声问,这四年,你是怎么过的?
平乐手里的勺子顿了顿:起初在林记布庄,刘掌柜让我学认字打算盘。后来我们也迁到四九城,
因为跟周府有生意来往,周府的人来挑布,说我机灵,就把我买走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李平安却听得心惊肉跳。周府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只要她认字打算盘?
他们…没欺负你吧?
平乐摇摇头:周老爷说要把我们培养成淑女,请先生教琴棋书画。就是…就是不让我们出门,说话都要细声细气的,如果学不好,就不让我们吃饭睡觉。她突然抓住李平安的衣角,哥,夜里我常听见别院姐姐哭,她们说…
话没说完,粥溢出来了。李平安手忙脚乱地掀锅盖,烫得直摸耳朵。平乐噗嗤笑出来,眼角却闪着泪花。
等收拾停当,李平安郑重地拉着妹妹坐下:乐儿,有件事哥得告诉你。
他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头是木梳,还有娘留下的银镯子。
爹娘…都没熬过灾荒。他声音涩,娘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个木梳,说是留给你当嫁妆…
平乐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窝头上。
娘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找到你,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头受苦。李平安红着眼圈,乐儿,别怨爹娘。那年河南千里赤地,村里人不是饿死就是逃荒。要是当初不把你卖给富贵人家,恐怕…
哥,我不怨。平乐用袖子抹眼泪,我就是…就是没能给爹娘磕个头…
兄妹俩抱头痛哭。窗外的老槐树上,麻雀叽叽喳喳叫得正欢。
哭够了,李平安给妹妹擦脸:等世道太平了,哥一定带你回老家,给爹娘修坟立碑。
平乐重重点头,突然说:哥,你教我武功吧!就像昨晚那样,一拳一个坏蛋!以后我就能保护自己,还能帮哥打架!
李平安被她逗笑了:姑娘家家的,学点防身术就行。哥教你太极拳,以柔克刚的那种。
他当场就摆开架势:来,先学起手式——这叫揽雀尾,想象自己抱个大西瓜…
平乐学得认真,可小胳膊小腿总是别别扭扭。一个野马分鬃,差点把自己绊倒。李平安赶紧扶住,兄妹笑作一团。
晨练完,平乐打水给哥哥擦脸。水温恰到好处,毛巾也拧得干湿适宜。李平安心里暖烘烘的,这丫头太懂事了。
吃着粥就咸菜,李平安琢磨起今后的生计。总不能坐吃山空——虽然从周府得来的钱财够花一辈子,但得给妹妹一个安稳生活,谋个正经营生。
乐儿,你说哥干点啥好?还是拉黄包车?
平乐眨巴眼:哥会武功,去镖局当教头呀!或者开个武馆?我看天桥卖艺的都没哥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