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收啊?她以前不是谁都不教嘛?”
“这回不一样,供销行那边盯着她的手艺,想让她带几个人,扩点产。”
宋之叙心里一紧,杯子没拿稳,茶洒了半身。
他抬头装作若无其事,笑问:“谁说的?”
“还能有谁,供销行那帮人呗。昨天还去她家谈呢。”
“她说啥?”
“她说,想学的得先干得下去,磨盘不是摆设,心不稳的学不成。”
有人笑:“这女人说话有一套,怪不得能红。”
有人接:“她要真教出来几个徒弟,那镇上可就没人赶得上她了。”
宋之叙没再插话,笑也笑不出来。
他抬眼看着远处的河,眼神有点直。
心口那股气,像有人在里头拧着。
第二天,他回了趟镇。
街口还是那条巷,豆香从尽头飘出来。
人还没走近,已经能听见磨盘的“咯吱”声。
他停下脚,隔着半条街看。
院门开着,赵茹安在收豆子,旁边两个女工坐着学样,一个磨豆,一个掌火,
沈若棠在一旁看着,手上拿着勺,神情淡淡。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得很。
那神色跟他印象里的“妈”完全不一样。
不唠叨,不生气,也没火气。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安稳的人。
宋之叙手心出汗,喉咙里紧。
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想喊一声——妈。
可嘴动了动,声音没出来。
他怕。
怕她转头看见自己。
怕她皱眉。
也怕自己又被当场轰出去。
他站在门口半天,最后只转身走。
脚步慢,心里却闹。
走到拐角,他忍不住低声骂:“她真行,教别人都不教我。”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
骂完,他又笑了,笑声干干的,
“我算啥,她凭啥教我?我那手能磨?我那心能稳?”
他蹲在墙边,摸出一支烟点上。
烟没味,火也小。
他抽了几口,嘴角一抿,“她不教我,也对。”
沈若棠那边正讲火候。
“浆细,火稳,豆腐才嫩。做人也一样,急不得,糊了就苦。”
她说得慢,两个女工听得认真。
赵茹安在旁边笑:“妈,这几天她俩都练得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