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亮得早,窗外的风景换了。
树绿得刺眼,屋顶是青瓦的,风里带甜味。
车到站时广播拉长音:“下一站——南江!”
沈若棠抬眼,阳光从窗缝照进来,照在她的手上。
那手上有茧,有疤,也有烫过的痕。
她低头笑了下,对自己说:“这手啊,见过冷,也该见见暖了。”
车下热。
南方的风跟镇上不一样,湿里带甜,热得人头根都出汗。
供销行派人来接她,一个年轻小伙,衣服挺括,笑得客气,“沈嫂子,您辛苦了,这边走,会议下午开始。”
沈若棠点头,脚刚落地,就被那股热浪顶得一晃。
她皱眉道:“这天也忒热。”
小伙子笑,“南边就这样,您习惯两天就好了。”
一路上,她看见街边都是大招牌,什么“电磨机”、“机械豆腐坊”、“快封装线”,字比人高。
她眯着眼看,心里算着,这要真用上,手艺还能剩几分?
可转念又想:
“机器快,人心慢,人要不管,豆也不香。”
小伙子领她进了会场。
会议室冷气打得足,墙上挂着标语。
她坐在第二排,看着前面的人讲“合作”、“招商”、“品牌”。
这些词她不全懂,听着头有点晕。
旁边有人小声笑:“沈嫂子,这些都是虚的,您那豆腐香才是硬本事。”
她也笑,“虚的能吹风,硬的能吃饭。”
说完这句,全场几个人都笑。
主持人抬头冲她点了点头。
她心里那点紧,反倒放下了。
散会的时候,有人递名片,有人来合影。
她不习惯,笑着躲开。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热气,带着街口卖糖水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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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镇上的那口石磨,
想起赵茹安早上磨豆子时的小声哼唱,
又想起宋之叙的那封信——
“我还活着。”
她的喉咙一紧,抬手扇风。
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她眯着眼看天。
南边的天亮得狠,亮得人心都露了底。
她轻声说:“活着就行。”
晚上,她回到旅馆。
窗外有蛙声,潮气扑面。
她坐在窗前,把手伸出窗,风又热又软,
手心的汗都被风舔干。
她忽然笑了一下,小声说:“这地方太热,火都不用点。”
又叹了口气:“也好,省柴。”
她靠在椅背上,闭眼,心里头却清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