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我也没用多少灵力啊。”连漾推开述戈,步伐轻快地往后跃跳几步。
怀里一空,述戈下意识地追了步。
他压抑得太过,不光眼眶通红含泪,连脖颈都泛着薄红,起伏着鼓跳的青筋。
“小师姐,你在那仙冢里过得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那里面就我一个人,我还能欺负自己不成。”连漾转身朝山下走。
看出她不愿多聊,述戈索性不再打听,转而问:“那你现下要去哪儿?”
“与你无关。”连漾还没忘记他在杂役院的言行,态度冷淡,“再者我早不在万剑宗了,你也无需再叫我师姐。”
述戈看出她的疏远,所有情绪都褪得干净,唯留下慌惧。
他快步追上,一把拉住她的腕。
“那日……那日在杂役院,也是你?”
连漾头也没回,随口应了句:“是我。”
“当日我以为是错觉,以为是幻象,所以才……才不敢与你说话。”述戈紧跟着她,视线片刻也不肯挪开,“小师姐,漾漾,你要去哪儿?能不能带我一起,能不能……能不能别再丢下我了?”
说到最后,他已近乎哀求,更因哽咽而几不成声。
连漾一顿步,转过身。
天已完全黑了,月影掩在厚重云层底下,她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可她能听见他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喘息,能感受到那些慌乱惶恐、久被绝望困囿的魔息。
“什么叫丢下你。”
连漾的神情没多大变化。
她在仙冢里虽勤于修炼,可早被养懒了性子。往常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旁人的眼泪,现下却是懒得在意。
“难不成要我拽着你一起往仙冢里跳么?”
“小师姐要什么,我自是心甘情愿地给。”述戈攥紧拳,又开始无声地落泪,“但小师姐可曾想过要催动魄核?这百多年间,小师姐又可曾念过我一回?”
连漾沉默半晌,终应:“没有。”
述戈早猜到她的答复,但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番折磨,心头拧痛到浑身都在发麻。
可她偏还要没心没肺地继续往他身上落刀:“如你看到的,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前的事不能一笔勾销吗?往后我们还是别——”
“不能!”
述戈脊背稍躬,眸光沉沉地盯着她。
一开始他的语气还显着凶狠,但到最后,反被委屈压满。
“你要打要骂,要冷眼待我,我皆可受着。唯独叫我离开,我断不能应。”
“我觉得……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叫你混淆了自己的感情。”眼见雪风渐大,连漾忖度着说,“算了,好歹做过你几月的师姐——我会在这儿待上三天,你也可借这时间仔细想清楚。三天后,我再走。”
述戈的注意力却全在她最后一句话上:“三天后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大概是界山。”
这两天里,她离那座山越来越近,也看得越发清楚。
述戈顿时心乱如麻。
若她去界山,定会碰见扶鹤。
她本就不排斥那剑灵,如见了面,他的机会只会更渺茫。
还有那狐妖。
现下述星那蔫鸟儿与他私交颇多,如果知晓她回来了,定会合起来对付他。
愈想,他便愈是焦灼躁戾,看谁都宛若仇敌。他忍了又忍,终耐不住问道:“小师姐,你回来后可见过其他人?”
“谁?”
“除了我以外,其他任何人。”
“就见过闻辞,你那天也看见他了。”
连漾摸着黑朝院落里走,还不忘一把揪过旁边呆愣的桃妖。
“还有他——这是我刚收的小弟子。”
桃妖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偷偷瞟了眼紧随在连漾身后的述戈。
常有精怪说他性格顽劣,但他也晓得天大地大命最大,想了想,他低唤了声:“师叔好。”
述戈眉头紧锁,死盯着连漾扣在那小妖胳膊上的手。
凭何刚与他小师姐认识,就能拜她为师?
这矮萝卜有哪处好!
他快步跟上,忽冒了句:“小师姐若想收个徒弟,何不找我。你教什么我都能学,自也学得快,亦不让你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