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契虽断,可那剑息与她的内息仍有几分熟悉——便像是天然吸引彼此的磁石,比契约本身更为亲密。
“我知道了。”
她挥开那道剑息,往后一跃,坐在了桌上。
见扶鹤的神情中松动出些许温和,她晃了两下腿,忽道。
“您是我师父?”
她的敬意来得快,却又掺了些随心所欲的放纵。扶鹤从未想过局面会演变至此,那素来冷淡的神情,竟有片刻凝怔。
“我——”
“定然是了。”连漾自言自语般说,“若非师父,内息如何会有些相似呢?而且……”
她跳下桌子,快步行至扶鹤身边,绕着他转了两转。
“而且您一来便放出这般多灵息,故意要镇住人似的,也不见半点儿笑——天底下只有为师为长的才这般。如此看来,恐怕我们的脾性亦不算合,当是交不上朋友。”
最后,她停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
“是吗?”
扶鹤每个字都听得认真,连她呼吸时偶尔送出的气音也不愿放过。
这许多年间,他像是条守着最后一滴水的半死的鱼,仅能通过灵诀捏出的梦境,和命盘里残存的虚影见她。
睁眼是她,闭眼是她。
他到现在都记得,她离开的前一夜还与他说:
“扶鹤,很快的,很快所有麻烦都会结束了。
“等此事了结,我想离开万剑宗,往后自个儿过。
“你若是可以离开万剑牢,我也能带你一起走。毕竟将你一人留在那儿,就没人给你带话本了。
“好不好,好不好?”
他记得清楚,当时她是如何笑,又如何做着往后的打算。
他窃喜于那往后里亦有他的存在,却没能听出她话里的决绝。
没听出横在“往后”前的,竟是险些要了她性命的深渊。
为何没能听出来呢?
他拿这问题反反复复逼问自己,冷眼看着剑身纵生出殷红到近黑的花纹,又亲手碎剑。
灵息凝出新剑,剑身盘生花纹,再碎剑……
如此周而复始,才终于等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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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沉默不言,连漾迟疑一阵,忽问:“你该不会也把我当成幻觉了吧?”
扶鹤道:“未曾。”
“那就好。”
连漾松了口气。
还是他靠谱点儿。
她没忘继续往下编。
“那您来这儿是为了找述戈?——他说与我师出同门,是因为他入了魔,所以要拿宗规处置他吗?”
借着往常替他搜罗话本得来的经验,她几句话的工夫,就把这故事编得圆满。
“漾漾,”扶鹤稍顿,直言,“我并非为你师长。气息相近,是因剑契。”
好没意思。
“可我没瞧见契灵线。”连漾抬手,腕上空无一物。
她望向窗外。
雪还没停,白压压地往下落。而那几股蛮闯的气息还在结界外,想来应没进山。
既然扶鹤在这儿,闯山的又是谁?
她收回打量,“这样吧,等师弟回来了,我问问他。”
扶鹤:“漾漾既知他是魔,又如何百般信他。”
连漾应他:“你若是我师尊,倒可管管我。但要不是,我只能信他了。”
扶鹤垂眸看她。
他早看出那魔物的异样,便让和玉打听到此处。
来琉光崖亦是临时做的打算,那两人在山下困住那魔物,再由他上山探清真相。
可眼下情况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