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脸一白,噘着嘴,收了手就要告退。
“等等,她们还说了什么?”虞衡面色沉沉的,哼,他就说嘛,好端端的林妹妹除了瘦一些,哪来的那许多“风刀霜剑”的愁绪,原来却是这些打着“为你好”的腌臜事在处处膈应人。
红楼中林妹妹失父失母,年岁又小,贾家那些个狗头嘴脸的长辈们,若想欺负她还不是手拿把掐的?端得是“为你好”,内里谁知道是不是黑心烂肝的!
这如今林氏夫妻俱在,这些人就敢这么糟践她?
虞衡恨的牙痒痒,瞬间觉得自己弥补上了那种不能伸进书里打人的缺憾。
雪雁有些拘谨的瞧了黛玉一眼:“姑娘,前儿老爷太太那样,你不想多生事端,现在老爷都醒了,何苦还要给她们留面子?”
黛玉对她轻轻摇头,兆惠却不管:“你说说看,咱们虽小,却未必不能管事!”
雪雁立刻竹筒倒豆子,显然这些时日她也跟着受了许多气。
林家待仆人本就宽和,平日里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偏这些时日被贾府来的多方挑剔礼仪规矩,被呼来喝去都是常有的。
雪雁说着眼红道:“她们欺负我们便罢了,我们为奴为婢的,本就是老爷夫人平日里宽待了,可叫我们看不下去的是她们欺负我们姑娘!非说我们姑娘从前这不对,那不对,要我们姑娘学些女戒女则……”
“岂有此理!”兆惠一掌拍在檀木桌上:“林姐姐的舅母就不管一管这群刁奴吗?”
同一时刻,虞衡冷哼道:“她教的都是什么糟粕?我们不学!”
黛玉素手托着脸,眉眼垂着,似乎又想起来这几天的经历,还难过着。
虞衡坐不住了,于是直奔主题:“我们想去探望林大人和林夫人,他们如今应该好多了吧?”
兆惠立刻说:“对对对,不学!但我能不能不去,我有点害怕见大人……”
虞衡伸手扯住他的耳朵,笑容灿烂的威胁道:“平时也没见你怕见我额娘啊?”
兆惠抱头护耳朵:“那不一样啊,我第一次见林姐姐的父母,我紧张不行吗?”
虞衡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都疑心自己心不干净,就听兆惠一本正经道:“我额娘阿玛都跟我说了,一定要在林姐姐父母面前呜呜……”
虞衡单手捏住了兆惠的嘴唇,望向黛玉,却见她似乎刚刚在走神,见他瞧过来,也歪头回望他。
虞衡可耻的被歪头的林妹妹萌到了,心想她平日里再聪明早慧也只是个小孩子,不懂这些大人心里的小九九,很正常。
于是他更生气这些没有边界感,算盘珠子还直往人脸上乱崩的大人们了!
兆惠第一次来林府,对什么都好奇,看来看去像花果山来的。虞衡就稳重多了,他都来第三回了,自然熟悉多了。
但遥想第一次进林府的时候,林妹妹是多么的狡黠灵动,和如今这般“才下心头,又上眉头”的模样对比起来才叫虞衡更心痛。
他故意慢走几步,跟黛玉走在一起,小声耍宝说:“你别担心,都会好的,爷给你撑腰找回场子!”
黛玉对他撑出一个浅笑,并没将这些话当真:“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太担心我爹爹和阿娘了。”
虞衡立刻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我爷爷那么多孙子里脱颖而出吗?”
兆惠回头,大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因为阿哥特别聪明!”
“那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虞衡傲娇,又压低声音跟黛玉说:“主要是因为我吧,特别有福气,就跟我名字一样,福泽广深,惠及于人,凡是我祝福过得人,都能逢凶化吉……”
黛玉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偏又压低嗓子,左顾右盼的仿佛在提防什么,只当他不想让兆惠听到。
以她对虞衡的了解,阿哥小小年纪,动如脱兔,奔如野马,偏偏对自个儿定位不清晰,又臭屁又爱面子,故而他每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都非常的具有反差感。
你可以假想一只哈士奇张着嘴吧跟你说:其实,我是一只狼。
黛玉笑了起来,虞衡有些莫名:“我说的是真的!”
黛玉笑着点头:“好的,你说是真的就假不了。”
兆惠穿过长廊,回头一看,就见他们俩慢慢的走在后面,正相视而笑,立马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拔腿就往回冲:“你们背着我在说啥!”
虞衡坏心眼起了:“我们刚刚在接飞花令,你既然来了,我正好问你……”
兆惠捂着耳朵又跑远了:“听不到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
黛玉的四个丫鬟中,春蕤和风荷稳重些,跟在两人之后,再后面一些的是今日虞衡和兆惠分别带来的四位随侍,雪雁和年岁小些的露白本在前头引路,几乎被兆惠带偏了。
一行人走过一簇假山石后,忽听一个年轻的男音,操着京城西郊的口音道:“……这林府也真是不行,这么点儿大的园子,还就那么点人,啧啧,人丁不旺。”
另一个听着沉稳些的男音回他道:“如此不是甚好,不然我们如何能躲闲?”
“好什么好,眼看着当家的要不行了,到时候操办起来不知道多累!”
兆惠只听这几句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但他打眼一看,他林姐姐面上虽有些惨白,却可以称得上平静。
再看她的四位丫鬟的面色,可见这几日这样的话她们已听了数回了。
兆惠又望向虞衡,这位爷看样子已经气疯了,因为他居然舔了舔唇角,露出一个渗人的笑来,兆惠吞了口口水,把自己原地按住。
就这么会功夫,那里面俩人已经堂而皇之的讲到黛玉了。
“原听说这位表小姐冰雪聪明,我看就是太聪明了,居然选进宫给一位皇子天孙做伴读去了!”
“切,我听说有种女人命格毒,八成就是她这样的!你看这林家,远不止人丁凋零,咱们这位表小姐啊,克父克母克弟弟,你且看看林府是不是除了她,都病歪歪的?”
“放你娘的屁!”兆惠再忍不住了,折身回抽了他随侍的佩剑,大喝一声跳到假山后,举剑就砍。
假山后的两人想跑,却被举着剑的兆惠气势惊住,但也就那几秒,他们便意识到眼前只是个小孩,立马分头发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