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
更清晰地“看”到了三百年前那末日般的战场!
看到了寒氏修士们,在得知自己血脉竟是魔神“粮仓”真相时,那瞬间的绝望与死寂……
看到了族老会议上,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最终,那一道道投向家主寒紫阳的、带着死志与恳求的目光……
看到了父亲站在高高的祭坛上,面向全族,宣布那个“断粮”决定时,那挺直如标枪却微微颤抖的背影……
看到了母亲,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最后深深望了自己襁褓一眼,毅然决然地第一个走向了抽髓法阵的核心,脸上带着泪,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看到了年轻的叔伯、活泼的堂兄姐妹、白苍苍的长老……一个接一个,沉默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了那最终的归宿……
看到了父亲,寒紫阳,最后站在尸横遍野的族地中央,亲手启动那最后的、毁灭性的、抹去一切寒氏血脉痕迹的古老禁制时,那滴最终没有落下的眼泪,和他眼中那足以焚毁苍穹的痛苦与……无悔!
……
最后,所有的画面,定格在父亲耗尽最后的力量,将那具承载着他最后残识、守护着秘密的冰棺(瑶光沉睡的那具),连同尚在襁褓中的自己,用一道微弱的空间传送,送出即将彻底湮灭的寒氏族地时……那深深回望的、充满了无尽不舍与沉痛嘱托的眼神……
“活下去……带着……希望……”
“替我们……看着……炊烟……再起……”
所有的记忆碎片,所有的痛苦、牺牲、决绝、悲怆、守护……最终都汇聚成父亲那最后的凝视,深深烙印在白泽的灵魂最深处。
“嗬……”
一声悠长、仿佛将三百年积郁的痛苦、茫然、恨意都倾吐出来的浊气,从白泽口中缓缓吐出。
他眼中那狂暴的、属于万劫的熔金竖瞳,如同潮水般迅退去。
冰冷、暴戾、毁灭一切的龙威魔焰,如同失去了燃料,瞬间熄灭、收敛。
玄色魔袍停止了狂舞,安静地垂落。袍角边缘的金色魔纹黯淡下来,恢复了平静。
他依旧单膝跪在祭坛上,双手撑着地面,低垂着头。
但整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一滴……两滴……
温热的液体,从他低垂的脸颊上滑落,滴在滚烫的祭坛黑石上,出“嗤”的轻响,蒸腾起微小的白汽。
不是暗金色的魔血。
是透明的泪水。
冰棺停止了嗡鸣。棺壁上那些疯狂蔓延的淡金色裂纹依旧存在,但逆转的光流已经停止。棺内,瑶光那几乎透明的魂影,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软软地飘落,陷入了一种深沉的、自我保护般的沉寂。棺壁的裂纹里,残留的淡金色光晕如同疲惫的呼吸,微弱地明灭着。
龙骨之上,寒紫阳那虚幻的冰蓝残识,在出那声最后的呼唤后,变得更加透明、更加稀薄。构成他身影的无数冰蓝光点,开始不受控制地飘散、逸离,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归于虚无。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依旧静静地、深深地注视着下方跪着的儿子,目光中最后残留的,是终于卸下万古重担的释然,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父亲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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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边缘,白惊鸿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着。脸上那混合着惊恐、愤怒、信仰崩塌的表情彻底凝固,被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茫然所取代。他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泽,看着那滴落的热泪,看着龙骨之上即将消散的寒紫阳残识,又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那依旧在袖中疯狂扭动、带来阵阵刺痛的右臂。仙盟的铁律、白氏的荣光、昆仑的正义……所有支撑他走到今天的信念,在此刻,如同那滴在祭坛上蒸的泪水,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白汽。袖中的噬心蛊,似乎也因为主人道心的剧烈震动和眼前这越认知的景象,陷入了某种、无意义的疯狂扭动。
死寂的祭坛上,只剩下岩浆在下方不知疲倦地翻滚、咕嘟的沉闷声响,以及……白泽那压抑到极致的、低沉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
万劫的残魂,在识海深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那滔天的恨意、被欺骗的狂怒、毁灭一切的暴戾……在寒紫阳残识传递出的、那三百年前寒氏全族悲壮赴死的清晰记忆,以及此刻白泽灵魂深处那如同火山喷般汹涌的、纯粹到极致的痛苦与悲伤面前……
第一次。
第一次,那燃烧了三百年的怨毒之火,仿佛被浇上了一盆来自亘古寒渊的冰水。
没有熄灭。
但……动摇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茫然”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了万劫那狂暴的残魂。
“粮仓……断粮……”万劫那充满怨毒的意念喃喃着,第一次没有了咆哮,只剩下一种沙哑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低语,“疯子……一群疯子……比老子还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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