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年关将近。
凌初瑶刚把最后一批狼肉分送完,里正就亲自上了门。老里正穿着半新的棉袍,脸上带着几分慎重。
“凌娘子,”他搓着手,“县衙来了人,说是县令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院门口停着辆青篷马车,一个衙役打扮的汉子正束手等着。村里不少人都远远看着,交头接耳。
江氏从灶间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神色有些不安:“这大冷天的,县令大人召见……是为了啥事?”
里正压低声音:“怕是和‘乡人’封号有关,再者……前几日凌娘子猎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怕是也传到县里了。”
凌初瑶神色平静,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是空间里拿出的素缎夹袄,料子好却不显眼,只在领口袖边绣了简单的缠枝纹。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镜中人眉目清丽,眼神却沉静得不像个二十出头的村妇。
“娘,我去去就回。”她转身对江氏道,“您照看好睿儿瑜儿。”
马车颠簸着驶出清河村。赶车的衙役话不多,只说了句“大人有请”,便再不开口。凌初瑶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心里却飞快盘算。
县令召见,无非几种可能:嘉奖?试探?或是两者皆有。她这些日子风头太盛,一个农妇又是得封号又是独战狼群,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惹疑。
车进县城时,已是晌午。县衙青瓦灰墙,门前两只石狮子威严肃穆。衙役引着她从侧门进,穿过一条回廊,来到一处暖阁。
阁内烧着炭盆,暖意融融。正中坐着个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穿着藏青官袍,正是本县县令周文渊。下还坐着两人,一个是县丞,另一个是主簿。
“民妇凌氏,拜见县令大人。”凌初瑶敛衽行礼,姿态从容。
周县令放下手中茶盏,打量她几眼,笑道:“不必多礼。早就听闻清河村出了位‘耕绩乡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
“谢大人。”凌初瑶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却不显拘谨。
有丫鬟奉上茶来。周县令捋了捋胡须,状似随意地问:“听闻凌乡人种田很有一套,那高产的法子,是从何处学来的?”
来了。
凌初瑶端起茶盏,借抿茶的动作略作思索,放下后才道:“回大人,民妇也说不上是学。早些年日子艰难,常饿肚子,便总琢磨怎么让地里多出些粮食。试过许多法子,有的成了,有的败了,慢慢才摸出些门道。”
“哦?”周县令挑眉,“光是琢磨,就能琢磨出这般成效?本官看司农司送来的文书,你那些新式农具、密植追肥之法,可不像是寻常农人能想出来的。”
语气温和,话里的探究之意却明显。
县丞在一旁附和:“是啊,凌乡人莫不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或是……看了什么孤本典籍?”
凌初瑶抬眼看他们,目光坦然:“不瞒大人,民妇确实做过些怪梦。”
“怪梦?”
“是。梦里总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铁牛自己会耕地,有房子能在冬天种出青菜。”她语气平缓,像在说家常,“醒来后便试着琢磨,有些能琢磨出个样子,有些却是不成。至于农具……民妇从小手巧,喜欢摆弄木头铁器,想着怎么省力怎么来,瞎琢磨出来的。”
周县令与县丞对视一眼。
“梦中所得……”周县令沉吟,“这倒稀奇。可还有别的?”
凌初瑶摇头:“再就是从前在镇上时,偶然捡到过几页残破书稿,上头画了些古怪图形,写着些看不懂的话。民妇不识字,只照着图形瞎琢磨,许是误打误撞了。”
这番说辞,真假掺半。梦里所得是真——不过是末世的记忆;古籍残卷是假,但无从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