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接过装好的饼子,递给了燕回一个。
学生们都是买了之后边走边吃,燕回觉得他哥已经是成年人了,肯定不好意思在一群学生中间吃东西,莫名涌上来一个念头,他得陪着他哥。
所以他接过饼后只是拎着,并不吃。
燕离看了燕回一眼,打开包装袋,咔嚓咬了一口:“吃啊,捂一会就不脆了。”
燕回这才冲燕离笑了一下,漏出颗小小的尖利的虎齿,也跟他一样低头咬饼子。
两个人逆着人流往小吃街外面走,路过酸梅汤的摊位时燕离买了两杯,他清楚的看到那一瞬间燕回脸上出现的难堪和局促不安。
无论燕离是什么身份,他接受不了燕离一直买东西给他。
十八岁的燕回早已放弃了幻想,不再去想有人来拯救自己,他无比清醒地知道,他有一个好成绩,他能靠自己过上比以前好的生活。
因此,当真的有人踏进他的生活里时,他只有本能的不安和满满的不知所措。
燕回被苦难泡透了,骨子里却始终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他就像山岭上的野麦子,茎干高高长长的,默默生长,甘之如饴地供养着几穗并不饱满的果实,秋死春生,一年又一年,硬是从干涸的土壤缝隙里钻出一条生路来。
这是燕离已经没有了的东西。
明丰娱乐的总裁燕离午夜梦回,试图回忆自己的十八岁,却只看到一片空白,醒来后唯一清晰的感受是巨大的空洞和酸苦。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十八岁的燕回贫穷且坚定,三十岁的燕离富有但茫然,
为何如此,他困囿其中,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过好自己的一生。
因此,他无比庆幸能见到18岁的自己,他为和自己的重逢热泪盈眶。
现在,燕回可以继续自信的往前走,燕离也能对照另一个自己,重新开始提笔答卷。
燕离把酸梅汤塞到了燕回手里,酸梅汤是提前冰过的,外壁上凝结着水珠,杯子落在燕回手心,滑落的水滴积起了一洼浅浅的水痕。
燕回没管手心的冰凉,只是目不转睛盯着燕离的手背看。
光洁修长的手背上有一道褐色疤痕,长长一条,从掌根蜿蜒到中指尾端。
“啪——”吸管尖头戳破塑料薄膜的声音惊醒了燕回的思绪,燕离帮他把吸管戳了进去,心里长出满当当的成就感,他觉得自己是个格外和蔼可亲的家长:“喝吧。”
“哦,”燕回反应过来,乖乖低头吸了一口,玫红色的透明液体在嘴里冰冰凉凉的晃过一圈,酸甜沁凉,滋味悠长,刺激着口腔里的腺体,在口舌间绵绵不断生出津液。
啜完一口咽下,他们已经到了校门口,燕离抬脚要进学校,却被人拉住了。
燕回咽了咽口腔中被刺激得源源不断的津液,问道:“哥,你要陪我到考试,是不是得租房啊?”
燕离回头看他,“是啊,待会儿送你进去我就在附近看看。”
“我陪你去找房,附近的小区我都熟。”
能不熟吗,高一高二时还是每周放假两天,周末燕回都在给附近小区的小孩当上门家教。
燕离没拒绝,他也得让燕回发挥一下自我价值:“走吧。”
临近高考,来陪读的家长不少,附近小区的电线杆上贴满了房东出租的小广告,燕离和小广告上的电话号码大眼瞪小眼。
他手机没信号。
燕回等他哥掏手机打电话,等了半天也没动静,他疑惑地问了句:“哥?”
燕离掏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无奈道:“中看不中用,这手机没信号。”
燕回没看到手机有没有信号,只看到屏幕上一个浅笑的英俊男人一闪而过。
嗓子哽了哽,燕回别过眼没说什么,他们虽然血缘亲密,但说到底还不熟,他没立场问。
燕回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过时的翻盖按键机,按下房东小广告上的电话播了出去。
在一高附近的几个小区都看了房,燕离没纠结,定下了侧门旁边小区的一套小两居,地方虽然小了点,但是离燕回的教学楼近,从出小区到进到教室,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和房东拉扯了一番,最终以每月八百的价格租下。
燕离把钥匙给了燕回一把,把他送到学校门口,趁着说话的功夫偷偷往他书包里塞了裹着纸条的五百块钱:
别省钱,好好吃饭。
——燕离
送完人也才刚刚中午,燕离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步,熟悉的店招和街景把尘封老旧的记忆重新上色。
县城不大,一景一物燕离都烂熟于胸,他没去手机大卖场,而是停在了银行门前。
半小时后,燕离视线越过屏幕上的一串零,把开头的那个数字看了又看。
三千万。
行了,又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