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看,我现在这个状态可谓是上有老下有小。”
“你说谁老!”楚菁荷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八个度。
“哈哈哈哈,别打了,别在大马路上家暴我。”周沅风见好就收,连连求饶。
焦糖不知道她俩这是什么情况,跳起来往周沅风身上凑,也想骑在周沅风身上。
诊所开着,两人进去,先让大夫帮楚菁荷处理手腕上的擦伤,又开了云南白药,给她喷了喷脚踝。
周沅风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上药。
楚菁荷表现得很淡定,好像真的不疼。周沅风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像是要把她的伪装看穿。
真不疼吗?真的吗?我不信。
“你这个伤回去不要沾水啊,等结痂之后会痒,不要挠。”
“那我这几天都不能洗手了?”
“对,幸亏只是擦伤,摔骨折了就麻烦了。你的脚也是,要静养,这几天路滑,不要再出门了。”
下雪天,医院的骨科门诊最为热闹。
诊所很温暖,在户外待了这么久,两人不急着走,想在这里等到体温恢复。
两人挨在一起,坐在门口处的等候区,看着诊室外人来人往。
一对母女刚好走过,女孩手中拿着一个糖葫芦,戴着帽子和耳罩。她的妈妈穿着貂绒外套,发型和配饰很时髦,一双过膝长靴让人移不开眼。
周沅风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忽然问楚菁荷:
“你在东京的家是什么样的。”
“我和我妈妈一起住,就是很简单的日剧里会看到的那种房子。但是我们住的地段很好,在市中心,吃饭购物去图书馆查资料都很方便,还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公园。”楚菁荷说。
“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啊。”开心吗,自由吗,有在真诚地做自己吗。
周沅风想起楚菁荷选的那个御守:精神自由。
“好呀。”楚菁荷点点头,亲昵地咬了一下周沅风的耳朵。
好啊。那就好。
“怎么,为什么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了。”
“就是,担心你在那边生活得不好,怕你坐地铁都被人欺负。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你要是过得不好,我就要把你留在北城。
“奇奇怪怪。”
楚菁荷用自己的脚碰碰周沅风的脚。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为什么会成为心理咨询师啊,别跟我说什么为了找工作这些,找工作可选择的方向太多了,你的姐姐嫂子那么支持你,你完全可以选择更轻松更自由的工作,想做什么做什么。”
“嗯……我之前学心理学,就是对人心感到好奇,想要了解人的想法和内心。这种了解通过和人交谈才能实现,”
“你本身是想要了解谁?”
“我妈妈。”
周沅风皱着眉头说:
“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和她之间还没有发生过一次很正式的交谈。我们几乎不联系,连春节都不联系。”
“如果没有一场甚至更多场交谈,你就无法了解她,也没办法理解过去她所做的那些事,对吗。”
一次谈话怎么够呢。
没有谁做过一次心理咨询就能解决问题的,前几次心理咨询都是在收集信息,只有坚持长期的谈话,心理咨询才会有效。
“也能靠着学到的理论做出一些分析,但最终还是要和当事人聊天才能做到真正的了解。”
周沅风最初接触心理学的时候只是想弄明白许多问题:人真的可以做到情感上和精神上的断亲吗,妈妈对我造成的伤害真的有那么不可原谅吗,人为什么会活得这么扭曲,为什么要在爱一个人的同时深深地恨着这个人。
“不过这种想法和视角很奇怪,好像妈妈忽然变成了一个病人,一个在精神上生病的小女孩,而自己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治疗者,变成了权威的能够支配别人的那一方……但我做这份职业,本质上还是希望每个来求助的人都能更好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你知道有心理医生会在你绝望难过无助的时刻站在你身边支撑你走下去,并且生命是很珍贵又美好的事,这种温暖和信任会把你从偏离的地方拉回来。”
“听着有点伟大呢。”
“不伟大。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试图用专业知识帮助另外一些人,并且还要收点钱。”
周沅风的咨询价格年后要涨到五百块一小时了。她把这份工作对自己造成的精神损失费也算在内了。
这一年中,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咨询者:痛苦的,对峙的,依赖的,脆弱的,虽然对外求助却又拒绝任何帮助的,试探的,不愿信任的。
周沅风是那个给她们往救生衣里吹气的人,她给她们空气,至于接下来能不能幸存,还要看她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