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岑寂中,赵曦澄突然问道:“你父母到底是如何死的?”
黎慕白听他提起她的父母来,浑身一抖,心里瞬间如有千刀扎过。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指甲死死抵在掌心。
赵曦澄眉宇一蹙,见她形容灰败眼尾发红,又缓了缓语气,接着问道:“西洲呈上的奏疏里,提到你家失火,无一人生还,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不知道!家中走水时,我恰好外出,随后莫名昏迷,醒来方知家里遇了这等事,连我自己亦被列入了遇难名单。我不敢轻易暴露自己,只好出了西洲。”
赵曦澄沉吟片时,问道:“为何要选择进京?”
“我要失火真相,我要找出幕后真凶!”黎慕白眼底燃起两簇小火苗,一字一顿,“失火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有人故意为之?”赵曦澄扣了扣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你觉得是不是本王故意为之?”
“真相未明前,一切皆有可能!”
赵曦澄登时面色一沉。
“请殿下息怒,查案本就如此——真相未明前,一切皆有可能!”
“你倒是挺开诚布公,不过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赵曦澄审视她半晌,“你就不怕这招用错了地方?”
“不会!”
“为何?适才你还说一切皆有可能!”
“直觉!”
“笑话!你别告诉我,你素昔查案靠的是直觉!”
“查案是查案!殿下适才能大张旗鼓地救我,我相信殿下!”她伏在地上,深深俯首,“我相信殿下!请殿下助我!”
“你相信我?”赵曦澄凝眉看她,“为何?”
“殿下适才救我,定是猜到了我的身份。既然猜到了我的身份,殿下仍救下我,就表明我对殿下尚有用处。”
赵曦澄咳了一声,视线一转,落在她身侧的紫金铜炉上。
铜炉里,上好的银丝细炭不曾飘出一丝烟,只有时不时传出的“毕毕剥剥”轻响,方教人觉察到炉内的炭已被烧得火红。
她继续俯首道:“我请求殿下助我查明失火真相,找出害我全家的凶手。我也定当竭尽所能协助殿下,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的眸光似被炉中炭火烫到了,眼一抬,视线便落到对面的帘子上。
秋香色的帘子上,花枝绕叶蔓,叶蔓萦花枝,不知花缠了叶,还是叶绞了花。
他望着她单薄的紧绷的背,牵牵唇角,似笑又未笑:“好一个竭尽所能!好一个赴汤蹈火!好一个在所不辞!黎慕白,记住你今日之言!”
“是!”她直起身子,沉静地看着他,郑重颔首:“我黎慕白定当不忘!”
赵曦澄忽地剧烈咳嗽起来。
一小厮忙轻扣车门。
“无妨!”赵曦澄边可咳边挤出两个字,一手捂住肩膀,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天青色小瓷瓶。
眼看那小瓷瓶就要从他掌中脱落,黎慕白忙上前抢过。
“倒——一丸——咳——”
黎慕白依言倒出一丸药在他掌心。
服了药后,赵曦澄止住咳嗽,肩膀处却渗出丝丝血迹来。
黎慕白大惊,欲要上前去检查,却被赵曦澄拦住。
赵曦澄头靠在引枕上,容色霜白,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冷。
“黎慕白,你可知道,你面临的危险将有多大?若害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大可放你悄悄离去,然后你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黎慕白摇摇头,固执地拿下他捂在肩上的手,掀开他的衣领一看,只见他肩膀上的绑带已被血染得通红。
马车缓缓停下。
“四哥好!”
“四哥好!”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一爽朗一儒雅。
随即,二人隔着车厢向赵曦澄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