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纳的水像仍然缺失了一角,即使是作为主神的阿伏亚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有神祇说,可能是因为博纳还有遗志尚未完成。
祂会有什么遗志?
阿伏亚心想,博纳如果有未了的事,应该是没能手刃自己。
不过都消散这么久了,总不能再“复活”吧,上天入地,两界之间,还没有生灵能获得第二次在世间行走的机会。
越过它们,主神进入神殿的另一面。
从第一位神祇诞生开始,神殿的主要功能,就是生成与新生神祇的权柄相对应的令牌。
人类的命运在命运之神手上是一根根蛛丝,在预言之神口中是一条条谶语,神祇的命运却无法具象化、不可预见。
唯有神殿是例外。
它会在神祇有意识前先一步生成最适合该神祇的令牌,古往今来,除了像费利兹那种比较懒于使用权杖的神以外,没有神祇不称赞祂权柄的完美。
除此之外,它还会在掌握新的权柄的神祇诞生前先一步生成祂的令牌,当这位开天辟地的首位神祇出现时,便能立刻取走这心有灵犀的宝物。
当阿伏亚还很年少时,祂就祈愿着能有一个神祇分担祂的职责,会跑来专门看有没有后者出现。
但是没有,人界的生灵越来越多,两界之间诞生的神祇也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那样一个“乐于助人之神”出现,祂也渐渐不太关注了。
阿伏亚缓缓地走过一个又一个保存着各式物品器具的气泡,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神祇的消散,祂的权柄重新被神殿回收。
一直到很后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空的气泡,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神祇还在活跃,令牌们正在神祇的手上帮助祂们履行职责。
最后,阿伏亚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水球。
祂脚步一顿,在这个小小的水球前停留。
快要有掌握新权柄的神祇诞生了,阿伏亚凝神细看,水球内部仍是一团迷雾,这表示那位全新的神祇还需要时间来孕育,祂的权能是什么还不能知晓,祂的令牌是什么状态也不能显现。
但是祂一定会出现,就像时间不会倒退一般毋庸置疑。
希望是个比较省心省力的神祇,阿伏亚默默想着,算了算时间,曲宁差不多要开始新一天的生活了,于是祂退出了神殿,再次回到祂的神域。
在单独的空间中玩闹的神侍们远远的察觉到了主神的气息,集体静默了一会,然后爆发出欢呼。
“太好了!又不用去干活了!”
从很多年前开始,只要主神回到神域,神侍们就不必出来活动,他们毕竟年轻爱玩,因此都乐于见到主神当个家里蹲。
自从那个人类被送进来后,他们的休假越来越频繁了。
唯有莫伽不太高兴,他对同伴道:“主神总是把时间耗在这里,都不对其他神祇彰显神威了!”
事实上,其它神祇同他的神侍同伴们一样,都巴不得主神天天宅家。
费利兹自不必多说,主神不在,祂的戏剧歌舞场场爆满,想在哪里举办就在哪里举办,观众和演员们都放得很开,祂成日里泡在欢呼和激烈的爱之间,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
而口角之神赫托托迪斯的愉悦则却远比不上费利兹的无害。
祂天生就擅长搬弄口舌是非,神祇令牌之间的冲突、人类嘴边的骂战、乃至于牛羊之间“哞哞”的斗角,都是祂欢欣的来源。
主神在时,祂尚且有所收敛,无事不在神界挑弄矛盾,主神不在,祂就立马从人间的集市跑回来尽情地在欢闹的众神之间穿梭,让祂们在争吵中把爱变得更加爱,恨变得更加恨。
同不会有神祇为了衣摆被烧伤的同伴而与萨金争执一样,费利兹并不从中干涉,仇恨之神纳多特也仍然居于冥河旁不问世事,其他掌管情感的各神祇更不会斤斤计较,因此,赫托托迪斯这些日子过得不可不谓春风得意。
神力再次强盛起来的赫托托迪斯在脑海中听见一个声音,那声音叫祂去挑拨主神和祂的人类伴侣。
若在以往,祂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直接接触和主神较近的神祇和人类的,毕竟主神并不是那种软弱温和的国主,即使国破家亡了都不会责怪自己。
但祂实在被涌动的神力和愉悦冲昏了头脑,决心做第一个从守财奴枕下偷钱币的盗贼。
祂在主神的神域外徘徊,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察觉到了主神不在此处的事实,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念头顿时坚定了——
猎人只要盯住猎物就绝不会眨眼,生下幼崽的野兽一刻也不会离开洞xue,主神自己不好好看守祂的财宝,那就不能责怪比风更纤细、比爱更轻柔的言语钻入祂的领地了。
于是口角之神便在曲宁将醒未醒时刻中坐在了他的窗沿上。
“我听说过你,在费利兹的戏剧中,你是被主神捧在心尖的那个凡人。”
祂的声音如蛇吐舌的嘶嘶声,带着蛊惑的神力,将刚警惕起来的曲宁又推入了迷蒙之中。
“你比我想象中更孱弱……我还以为,把主神迷到威严全无的凡人应该比雄狮更健壮、比孔雀更耀眼。”
“你看起来像是一颗小水珠。”
祂的声音甜蜜得令曲宁恶心,但他无力反抗,最多只能强撑着支开眼皮,用眼神拒绝这个陌生神祇逗弄小狗一般的触碰。
赫托托迪斯压根不在意,祂冰凉细腻的手指触感如绸缎,挑起曲宁的下巴,竟然恶趣味地哼了几句低沉的摇篮曲。
曲宁盖在毯子下的手指动了动,其他部位仍然使不上一点力气,意识也在清醒和沉湎中反复摇摆,简直像坐上了大摆锤,搞得他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