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的清晨,天光还未大亮,杨家村上空已经飘起了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物的浓香,间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那是心急的孩子们在试放鞭炮。
陆家主宅的厨房里,蒸汽氤氲。赵素芬正在大灶前炸着最后一批麻叶,金黄色的面片在油锅里翻滚,出滋啦滋啦的诱人声响。铁蛋和石墩被按在院子里劈柴,两个半大小子今天格外卖力,因为奶奶许诺干完活就能得到一小串鞭炮。
“轻点劈,别把柴火劈得太碎,不好烧。”陆母从厨房窗口探出头叮嘱道,手里还捏着一把韭菜。今天她要亲自拌饺子馅——这是陆家年三十雷打不动的规矩。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建国扛着半扇猪肉走了进来,那是他天不亮就去邻村屠户家排队的成果。新鲜的猪肉还冒着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娘,肉买回来了,您看看成色。”陆建国把猪肉放在院里的石板上,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陆母放下韭菜走过来,伸手按了按猪肉的肥瘦,满意地点点头:“这肉选得好,肥瘦相间,正好包饺子。”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老大,去把院里的积雪再扫扫,别让来拜年的客人滑倒了。”
“哎,我这就去。”陆建国应着,转身去拿扫帚。
这时,苏念棠和陆建军也到了。陆建军手里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那是他特意从镇上鱼市买来的;苏念棠则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从空间里悄悄取出的、格外饱满的红枣和木耳,还有她昨晚连夜赶制的几样点心。
“爹,娘,大哥。”陆建军沉稳地打着招呼,顺手把鱼放进水盆里。
苏念棠把篮子放在厨房的案板上,笑着对陆母说:“娘,我带了点红枣和木耳,晚上做菜用。还做了些芝麻糖和花生酥,给孩子们当零嘴。”
陆母瞥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红枣个个饱满亮,木耳肉厚饱满,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她没多问,点点头:“放着吧,一会儿包饺子你过来搭把手。”
这是陆母第一次主动让苏念棠参与年三十最重要的饺子制作,意义非同一般。赵素芬在灶前听了,忍不住冲苏念棠使了个眼色,嘴角带着笑。
“好,我先把这鱼收拾了。”苏念棠应着,心里暖融融的。
陆建军很自然地挽起袖子:“我来杀鱼,你手嫩,别被鱼鳞划着了。”
这话说得自然,却让厨房里的赵素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陆母瞪了她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日头渐渐升高,陆家院子里的年味越来越浓。陆父在堂屋里擦拭着祖宗牌位,神情庄重;铁蛋和石墩终于干完了活,得到了一小串鞭炮,欢天喜地地跑到院子角落试放去了;赵素芬炸完了麻叶,又开始准备晚上的凉菜。
就在这时,院门口出现了一个犹豫的身影。陆建民牵着招娣,局促地站在那儿,手里提着那个用豉香酱精心腌制的猪头肉。招娣穿着洗得白的小袄,头梳得整整齐齐,那朵粉色绒花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院门口。
陆父从堂屋走出来,看了一眼二儿子和孙女,声音平稳:“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帮忙包饺子。”
这句话如同特赦令,陆建民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他牵着招娣迈过门槛,脚步有些虚浮,仿佛踩在云端。
招娣怯生生地挨个叫人:“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
苏念棠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接过陆建民手中的猪头肉,笑着摸了摸招娣的头:“招娣今天真漂亮,这朵绒花衬得小脸更白了。”
她又对陆建民说:“二哥来得正好,建军一个人收拾两条鱼忙不过来,你去搭把手?”
这自然的安排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陆建民连忙点头,走到水盆边和陆建军一起处理鲤鱼。兄弟俩一个刮鳞,一个掏内脏,配合竟意外地默契。
招娣被铁蛋和石墩拉去看鞭炮了,院子里重新热闹起来。
厨房里,陆母开始指挥包饺子的大事。她亲自调馅——剁得细碎的猪肉、韭菜、白菜,加入葱姜末和秘制调料,最后淋上一勺烧热的香油,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念棠,你来揉面。”陆母吩咐道,“老大媳妇,你去把饺子皮擀出来。”
这是重要的分工,揉面的手艺直接影响饺子的口感。苏念棠心下明白,这是婆婆在考校她。她不动声色地在和面水里掺入少许灵泉水,手下用力,将面团揉得光滑细腻,不软不硬。
陆母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赞许。这面团揉得恰到好处,比赵素芬的手艺还要好上几分。
饺子馅调好后,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堂屋的大桌前开始包饺子。陆父和陆建国负责擀皮,陆母、赵素芬和苏念棠包饺子,陆建军和陆建民偶尔搭把手,孩子们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欢声笑语不断。
“念棠这饺子包得好看,褶子匀称,个个像元宝。”赵素芬拿起苏念棠包的一个饺子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