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深处,专为太子巡视暂设的值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太子他已褪去了最初的失态,但眉宇间的震骇与凝重却丝毫未减。
他屏退了大部分官员,只在屋内留下了两名绝对心腹的东宫属官。
“查!”
太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立刻去给孤查这个李明达!
登州府吴县?
去查他的祖上三代,父母名姓,生辰八字,何时入学,何时中举
所有能找到的信息,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尤其是”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身前的桌面,“他的母亲,是谁?”
“殿下,”一名属官小心翼翼道,“方才冯指挥使看过他的文牒,籍贯父母皆记录在案,似是寻常农家”
“寻常农家?”
太子冷笑一声,直接出言打断了他,“你见过哪个寻常农家子,能长得与父皇年轻时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眉眼,那轮廓”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复杂情绪,不只是忌惮,似乎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文牒可以伪造,身世可以编。
孤要你们动用本宫所有的关系,掘地三尺,也要给孤查个水落石出!
记住了,此事必须秘密进行,不可惊动旁人,尤其是”
他眼神锐利的扫过属官,“宫里。”
“是!”
两名属官心中一凛,其中一人领命匆匆而去。
留下的那名属官在旁低声道:“殿下,那李明达此刻正在号舍之中应考,是否要派人”
“不必。”
太子抬手制止,“科场重地,众目睽睽,不可妄动。
况且”
他走到窗边,望向远处鳞次栉比的号舍方向,眼神幽深,“本宫也很好奇,经此变故,他还能否答得出题?又会答得如何?
一切,等这场考试结束后再说。”
话虽如此说,但太子他负在身后的手却悄然握紧。
那张年轻而酷似皇帝的脸,就像一块巨石,直接压在了他的心口上。
这不仅仅是一个可能的“兄弟”突然出现所带来的,对他身为储君能掌有的权力格局的冲击,更是因为他第一次代天子巡视春闱,乃是他这个储君亲自参政所办的第一件事!
若是太子他自是心乱如麻。
与此同时,城南的登州府会馆后头民居那处简陋的李家租赁的小院里,却是另一种压抑的寂静。
李柒柒、李明光、赵春娘三人相对无言的坐在堂屋里。
李明光的脸色白,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娘,四弟他咱们咱们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
赵春娘也在旁,一脸的忧心忡忡:“是啊娘,我看那阵势,吓死个人了。
那些当官的看着四弟的眼神像见了鬼似的。”
李柒柒没有说话。
她坐在主位上,腰背挺直,目光平静的落在虚空中,仿佛在凝神倾听什么,又仿佛在飞思考。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让她那张向来坚毅的面容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慌什么?
老四他现在是参考的举子,在贡院之内,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敢公然对他做什么。
太子是储君,更要顾及脸面和法度。”
李柒柒她看向赵春娘和李明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自乱阵脚。
老大,你这几日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待着。
若有人来打听,一概说不知,咱们只是来送考的普通农户。”
“娘!咱们”
李明光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