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口之后以其烧之,虽然依旧声势浩大,或许太后和钱氏都不会被“意外”蒙骗,却至少各世族不会马上勾连在一起,讨伐朱鹮。
殷开领命,推开窗子对着外面吹了一声轻哨。
这太极宫内外很快落地无数个身着玄色便衣,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武者。
殷开清点人数。
江逸却道:“陛下,万万不可!”
“那谢氏既送来一个女子,图谋不轨,那么自然是有后招的,说不定为的便是调虎离山,殷开是陛下的最后一道保命防线,绝不能动!”
殷开已经清点好人数,站到殿中沉默地垂手听命。
他们影卫,是自幼按照死士训练出来的高阶武者,只听朱鹮这个主人一人的命令,却不是如江逸一样,会权衡利弊的奴才。
他们的生死由主人一声令下而定,只要主人下令,刀山火海,亦悍不畏死地行进。
自然,虽然他们平素的职责是护卫主子的安全,但若主子要他们离开办事,他们也只会从命,不会质疑。
朱鹮没理会江逸,对着殷开轻轻挥了一下手:“去。”
黑影掠出门窗,于暴雪不歇的长夜,飞掠向长乐宫的方向。
而此时此刻的长乐宫中,温暖如春,宫灯辉煌。
圆桌旁边,一位身姿曼妙,容貌冶丽的女子,身着藕荷色纱罗窄袖襦裙,因为殿内温暖,即便是寒冬,也只在衣裙之外,披了大红色的轻软披帛。
她只以单只金簪固定发髻,小颗花钿点缀在发鬓之上,纤白纤细,凝脂如玉的手臂之上,戴着玉钏,整个人柔软娇美,温柔可亲。
这乃是皇后侍寝之前的装扮,只不过如此娇柔美人,此刻坐在桌子旁边的神情略显僵硬。
钱湘君皇后做了六七年,却从未侍寝。
姑母和族内的亲人告诉她,虽然进宫会空耗美好年华,却能手握权柄,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身为钱氏嫡系,自幼所受的教养,无不在告诫她,万事皆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能为家族做事,她很开心。
祖父常说,她从官员命妇口中撬出来的那些消息,对家族助益颇多,她是比族中男子更有用的人。
但身为女子,钱湘君也对自己的丈夫,有过期待。
姑母说过,她若能生下皇子,他们钱氏就等同一步登天。
大婚前后,封后大典之上,她也曾在帝王的面前展露过温柔,却总是对上一双阴鸷如渊的眼睛,那眼中没有半点柔情,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和忌惮。
她这个皇后从未在君王面前得过半分体面,就连新婚夜亦是独守空殿。
这六七年中,钱湘君冷眼看着后宫之中妃嫔们日益增多,皇帝临幸后宫的时日不多,但不是没有。
四妃,九嫔,就连采女和御女,都有幸承受雨露。
唯独她这个中宫皇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始终完璧无人问津。
承宠的妃嫔也会言语暗中挑衅,相互之间更是因为那一点点稀薄的雨露斗个你死我活。
但是宫中的女人来来去去,所有妃嫔的位置从未缺过。
若不是姑母护着,她这皇后,想要统御后宫,却无帝王之爱重,实在难以立足。
今夜听到君架冒雪而来,钱湘君还以为自己是做了梦。
直到此时此刻,那从不与她亲近半分的君王,神色平和地坐在她的长乐宫中,与她同桌共膳,她还是觉得不真实。
钱湘君凝视君王,神思恍惚。
谢水杉则是专心吃东西。
没有人发现,这殿内角落的窗纸,被利器轻轻地割破了一点……
钱湘君痴看着君王,看着她的丈夫,心想后宫太过寂寞,若是今夜她能得一个孩子,不仅祖父会高兴,姑母会更喜欢她,她日后在这深宫之中,也会更有趣吧?
她听闻君王每每临幸了哪位妃嫔,都会赐下保胎药,可是这么多年的宫中未曾留下过任何一个皇嗣。
她曾经问过姑母,姑母当时笑得意味深长,钱湘君也算是在后宫之中待久了,见过那些妃嫔之间的倾轧与陷害。
猜想那保胎药,定然不是好东西。
她贵为皇后,长乐宫内都是她们族内送入宫中的自己人,她到时候偷偷地把药倒掉,应该没事。
打定主意,钱湘君纵使羞涩,纵使心中对君王冷落了她数年多有怨言,却也温柔小意地扬起笑脸,亲自起身,为一直慢条斯理吃东西的皇帝布菜倒酒。
“陛下,这蒸鹿肉,乃是妾的十哥哥亲自猎来送入宫中的,肉质细嫩,温补气血。”
钱湘君一张俏面带着羞涩的薄红,将鹿肉细细沾了盐醋调味后,轻柔放进谢水杉面前的碗碟之中。
而后她对谢水杉嫣然一笑,内心对自己的一系列举动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