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飘散到了一个未知处,出来个系统说绑定她,帮助她重新获得一次生命的时候,谢水杉一点激动和庆幸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荒谬。
谢水杉虽然死得意外,但是她根本没什么执念。
对她来说,活着实在是没什么趣味。
她不是因为活得比较辛苦才觉得活着无趣,而是她从生下来开始,就什么都有。
有句话叫作条条大路通罗马,谢水杉就是那种生下来便在罗马的人。
她是一个商业帝国遍布世界的财阀家族里面,唯一的继承人。
财富、地位、权势,这世上所有人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一切,谢水杉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
随着名为愉悦的阈值不断地升高,她开始对现实产生了解离感。
家族为她遍寻著名心理医师,谢水杉死亡的契机,正是因为她去了个不太正规的心理诊室,结识了几个症状各异的病友导致。
但她死都死了,并不想重来一次无趣的人生。
因此她记得,自己最后意兴阑珊地拒绝了所谓系统的提议。
谢水杉用雪搓干净了手指,修长如竹的双手,已经泛起了一阵灼烧的刺痛和鲜红。
视线倦怠轻飘地掠过了那一片还在朝着四周扩散的猩红,以及跪在那一滩猩红旁边的几个黄衣男子。
谢水杉撑着自己的膝盖,缓慢起身,活动着僵麻的躯体,慢慢站直。
这时候,方才那个手持拂尘的紫衣男子又出来了,他站在殿门前,对着谢水杉的方向提高了声音,更压不住喉中尖锐,道:“陛下传召,随咱家进来。”
跪地的那几个黄衣男子置若罔闻,若不是还在呼吸宛如死人。
显然,这话是对谢水杉说的。
谢水杉想起送她来这里的系统,叽里呱啦地给她说过这个世界的状况。
她冻僵的眉心微微拧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死而复生的喜悦,只觉得麻烦。
谢水杉侧头看去,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她的教育和教养之中,可以横死,但不能自残自伤,因为承担不住压力、破产、死亡、任何变故而自杀的,都会被家族除名。
谢氏没有懦夫。
最重要的是谢水杉答应过自己的爷爷,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发病多么严重,绝不会自残自杀。
谢水杉踩着吱吱咯咯的满地积雪,走到了那持着拂尘的男子面前。
他站在比谢水杉高一阶的台阶上,上上下下审视了谢水杉一番,似是不满她的穿着形容,甩了下拂尘,低声对着跟在他身边的两个绯衣男子说:“满身腥污如何面见圣人,带下去好生拾掇拾掇再带过来。”
那两个绯袍男子便朝着谢水杉走过来,抬手一左一右挟制住她,想要拉扯她走。
谢水杉站在原地,巧妙抬臂,拂开了两个绯衣的男子。
她立在台阶之下,却因为身量颇高,能同紫衣男子平视。
谢水杉抬起眼直视他,眼角眉梢没有丝毫的愠怒之色,也没什么表情,只像是方才轻飘扫过那被活活打成烂肉的人一样,把眼前的男子淡淡看着。
紫袍男子乃是这皇宫之中的宦官之首,正三品内侍监,素日在皇帝面前自称奴婢,但除皇帝之外,人人称他一声“祖宗”,敢于直视他之人,屈指可数。
能在内宫爬到内侍监的位置上,侍奉天子之侧,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外宫重臣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更不可能被随便一个什么人看看就吓着了。
哪怕谢水杉的容貌特殊。
不过……紫袍男子睨了一眼烂泥一样,已经快要被风雪覆盖住的尸体,方才面前这人的表现,倒不是个胆小之辈。
他将唇抿了下,一张肃厉的面庞之上,嘴角沟壑深重。
想到眼前人乃是东州谢氏送给陛下的“投诚礼”,他压着性子并未发作。
片刻后,他再度开口,直视着谢水杉,头也不回低声吩咐身后人:“扶着人进去,叫彩霞彩月侍奉更衣。”
那两个绯衣男子再度上前之时,便客气多了,一左一右轻轻扶住了谢水杉。
谢水杉迈步随着他们的搀扶踏上宫殿石阶,被带去了侧殿。
外面冰寒彻骨,室内温暖如春。
谢水杉一进侧殿,就被暖意激了个激灵,耳道传来针扎一样尖锐的疼痛,浑身上下被冻了许久的关节和末梢手足,都是一片麻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