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繁华非同一般,这才刚刚过午,坊市各处瓦子都热闹起来,各类表演起势,彩声不断,叫人目不暇接。崔炀完全一副地头蛇作派,带着尚琬尽寻那最有趣最好吃的去处。
刚走过三个铺面,尚琬已经提了两个篮子满满的吃食,自己提不下,还分出一篮给崔炀驮着。崔炀竟无语凝噎,“这地方小王爷只怕早逛腻了,带回去他也未必吃。”
“我哥才不要我管呢。”
“既不是给小王爷带的,那你——”
“中京竟也有炸花儿吃的?走,看看炸的什么花——”尚琬脚不沾地涌过去。
崔炀只得跟过去。尚琬已经买了一碟炸花儿——不知什么花的瓣儿裹了面,炸得黄灿灿的,尚琬夹一箸塞嘴里,嚼吧嚼吧,失望道,“南瓜花——没意思。”示意崔炀,“吃么?”
“我不要。”崔炀嫌弃地看一眼,“我又不是野地里跑的人,连花儿都吃。”
尚琬家训是不能浪费粮食,只得自己拿着吃,四下里打量着,“寻个有意思的瓦子,咱们坐着吃茶,也看看把戏。”
“那边的灵蛇瓦——里头有舞蛇作戏的。”
尚琬立刻道,“走。”
二人相携入内,小二同崔炀极熟稔,“哥儿仍是神楼一号坐么?”
“照往例——上茶,上吃食。”
小二一甩巾子,“好嘞——”
二人果然往当间神楼过去,拾级上到二楼,一号是正当间的包房,迎面正对着戏台子。尚琬赞道,“还是小前侯会寻地方。”
“也是我不与你计较,才能一处做耍。”崔炀放下提篮坐了,得意道,“但凡换个心胸狭窄的,慢说带你玩,纠集人手与你寻仇,揍得你不知天地之所在。”
“那敢情好,正愁没架打。”尚琬眼珠子一转,“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一忽儿有酒,得喝一个。”
“有,酒怎能没有?”崔炀探首,“顶好的酒再来一壶。”
“好嘞——”楼下远远有人应,“神楼一号——醉八仙一壶——”
不一时酒菜俱全,崔炀满了两个盅子,二人一仰而尽。尚琬看着时机正好,装作不经意道,“前回你拘了凌霄楼一个楼的人寻的女匪,可寻着了?”
“别提。”崔炀眼睛盯着台子上耍蛇的伶人,津津有味地赏戏,手里还剥着果壳,“因为事情隐秘,殿下只许我秘密地查——没什么进展。”
“隐秘?”
崔炀瞟她一眼,“不能同你说——你只需知道我要寻个东西,有大用处。被匪人劫走了。”
“什么东西?”尚琬见他目中生疑,忙解释,“我是说东西有多大,携带可否便捷——若是大宗倒容易,出不了中京。”
崔炀面露愁苦,“难得很。”
“小物?”尚琬道,“既有大用的,犹豫甚的,封了九城速速盘查,许以重赏——必有信儿。等东西出了中京城,天高海阔,你只怕再寻不回了。”
“我倒是想——殿下不让。”崔炀见她满脸不以为然,笑道,“东西是我的,被拘的也是我,我都不急你急甚的——放心吧,殿下已寻着首尾,有法子。”
尚琬正要设法打听他有什么法子,坊门外一片声地叫,“北府卫在此公干——坊中一干人等——原地停留——不许走动等待盘查——”
尚琬吐槽,“我怎么走哪都能碰到你们北府卫?”
“北府卫秦王亲领,什么叫我们北府卫?”崔炀显然也有点意外,从窗边探头,打量半日寻到个脸熟的,“赵蛮子——”
北府卫都督赵蛮子。
便听底下“哎哟”一声叫,木梯上脚步得得,一名朱衣青年登楼,远远便打一个拱,“坊市人杂,卑职亲自过来,竟遇着小侯爷。”
尚琬有一段日子没见这位秦王府悍将,仍是精明强干的模样,只是神气大有不同,眉目间透着焦灼不安,远不似上回气定神闲——
尚琬心中一动。秦三前日拿了姚记家主,李归鸿正拘了在城外审,眼下就在中京搜城,难道姚记家主竟是秦王府的人?
崔炀道,“你为何突然搜拣坊市?”
赵蛮子目光从尚琬面上掠过,目光定在崔炀面上——这么些时日过去,他显然已经忘了尚琬这号人物。崔炀也看一眼尚琬,“我同赵都督说话。”便拉着赵蛮子避到隔间,掩上门。
尚琬心中有鬼,装作若无其事起身——神楼都是包间,午时坊子里以闲汉居多,神楼几乎都还空着。尚琬侧身掠入楼上厢房,取案上空瓷杯抵住木质地面。侧耳听一时,楼下隐约的说话声音波浪一样涌上来——
“殿下护从甚多,怎么可能被人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