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太医所说,朱祁钰的身子垮了,抽人耳光就像拍蚊子,并不算疼,可谢云萝分明看见他额角鼓起的青筋。
那是他卯足了劲儿打的。
别人略施小计,就能挑拨起朱祁钰的怒火,让他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自己,倘若将来遇到大事,她恐怕是最先被牺牲的那一个。
原主啊原主,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在仁寿宫,吴太妃中风之后,朱祁钰抱着她痛哭,谢云萝心中对他还有一丝怜悯,想要与他同仇敌忾。
如今也被这样一个耳光打没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算夫妻。
话说孙太后带着朱祁镇返回清宁宫,郑重问他:“你被俘土木堡,令五十万大军覆灭,有什么脸提复位?”
作为母亲,孙太后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不然先帝在时,她费劲巴力地争后位做什么。
奈何儿子太不争气,宠信阉党,执意亲征,葬送的不止是五十万大军和皇帝的脸面,还有朱家几代人的积累。
大明几乎被他掏空了家底。
倘若儿子仍旧如从前那般懵懂鲁莽,孙太后绝不敢助他,也怕大明江山沦丧,百年之后无颜见先帝和朱家的列祖列宗。
朱祁镇冷着脸,看了王振一眼,王振才张开嘴,就被孙太后堵了回去:“哀家要听你说!”
王振不敢言语,一个劲儿给太上皇使眼色。
当他的目光往西飘时,太上皇终于开口了:“辱我者,皆被杀,没有他们吹嘘的二十几万,只有不到十万人。”
深蓝水母在繁殖期恨不得吞掉整片大海,区区十万人只够他吃半饱。
孙太后眯起眼,明显不信,然而太上皇的账还没算完:“剩下那四十万亏空,复位之后朕会想办法补齐。”
这样的话,应该吃饱了,足够繁衍后代。
“如何补齐?”孙太后感觉这都不是吹牛了,简直像天方夜谭。
太上皇直言不讳:“找机会,吃掉。”
“吃掉?”孙太后以为儿子在说胡话。
活爹呀,您怎么什么都敢说,王振肿着腮帮慌忙解释:“太上皇的意思是治大国如烹小鲜,烹完就能吃了。”
孙太后横了王振一眼,对朱祁镇说:“新帝身子骨不好,处置朝政十分吃力,快成内阁的提线木偶了。你想复位,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操之过急。”
“复位之后,朕要娶汪氏为妻。”朱祁镇看向孙太后。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汪氏,孙太后咬牙:“汪氏哪里好?她生得美,可她早已嫁人生子。她嫁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要推翻的人。你推翻了她的夫君,她女儿的父亲,汪氏又怎会嫁你!”
“就算汪氏迫于形势答应改嫁,钱氏怎么办?她才是你的皇后!”
想到朱祁镇被俘之后,钱氏的表现,孙太后更加确定她是一个好妻子:“钱氏为了救你,变卖了自己的嫁妆,整日跪在佛前祈福,哭瞎了一只眼睛,差点废了一条腿。你复位之后,抛弃糟糠,改立弟媳为后,史官会怎样写,前朝文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喷死。”
“太后,先把有影儿的事办了,再说那些没影儿的吧。”王振意有所指。
太上皇明显不是商量的语气,把他惹急了,整个清宁宫都不够塞牙缝儿的。
孙太后看着朱祁镇的脸,又想起先帝来了。从前忆及先帝,她只觉得意,如今越想越害怕:“你们去安排吧,该我出面的时候,我自会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