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得不行的触手,不知道从哪里拣了具尸体,穿着皮套来面见他。
没咒力,没生气的东西。
他其实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来找他的各类怪物,都知道他的脾气,因此远远得都低着头,没人直视他,近了也大多直接跪下,自顾自地搞着那些繁琐的礼节。
触手套了皮,却并没学会这些东西,左顾右盼地看了看,最后看向他,低头,两条腿骨折似的叠了下去,咚得一声。
别人都以为这是被诅咒之王吓得腿软了。
只有他看见,这触手大头低了下去。
小头却站了起来。
两面宿傩记得自己应该是笑了的,就像看见了一出荒唐的喜剧,大笑了几分钟。
而后,在场所有人都被他杀死了。
只有触手捡起皮套的上下两半的,慌慌张张地套回去。
非人的玩意儿,不知怎的就偏要装人。
他似笑非笑:“你也想学他们讨好我?”
触手被切成碎片,连带着捡来的那只皮套,彻底不能用了。但白色的触肢块儿很快蠕动着拼合在一起,团成一团:“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这样了。”
触手好像还有点抱怨:“那只脑子不也这样穿着皮套来找你么。”
“哦?”宿傩反问,“他教你这样做的?”
“没有,是我自己学的!”触手觉得自己是聪明触手,“我抢他的身体没抢过,只能捡别的。”
“废物。”
“你今天对我说好多话,好高兴。”
“……”
过去了千年,宿傩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东西能当着他的面支起来。
把那些混合着恐惧的负面情绪都污染了,兴奋的时候还会下毒,把肮脏的情绪传播得到处都是,兀自一条触手心花怒放。
无法理解。
现在触手倒是有了一具正儿八经的身体,不必再找那些难看的皮套了。只是很显然,本性未改,愈发猖狂。
触手抵上来,温凉黏腻。
千年前还需要伪装自己、通过展现自己的柔弱来乞怜求放过的东西,终于在此刻放下了全部的伪装。抬起头,银色的眼瞳收缩,汇聚成危险的竖瞳,没有虚假的情与爱。
只有毫不掩饰的贪婪。
无意识的,对猎物的玩弄和天真的残忍。
连眼神都是湿漉漉的、舔舐般地落在他身上,缓慢而仔细。似乎是纯粹的饥饿在作祟,可尤梦分明没有饿意驱使的急迫,不紧不慢,妄图全盘地占有。
尤梦直起身,那些滚烫尖锐的东西重新隐没。他眼里闪烁着笑意。
“我现在抬头了,你还要切了我的脑袋么。”不等宿傩回答,他就继续说,“第一时间没砍了我,就已经证明了,你没那么抗拒。”
他弯起眼,兴致盎然。
“我的触手,我的咒力,还有我们之间的契约,早就将信息传达给我。”
“关于你中毒之后做了什么。”
逃避的事实忽然被揭开,宛若被锋利的尖刀突破防线,直抵深处,将活生生的滚烫的柔软的血肉曝晒在外。
这就是触手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