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卢瓦尔河谷,一场婚宴正在举行。
婚宴的两位新人却并不新,一个白发蜷曲腰背佝偻,已是耄耋之年,另一个虽然涂脂抹粉容光焕发,但皱纹出卖年纪。
这是法国老牌贵族亨利·德·瓦尔蒙伯爵与中国香港影后苏慧珍的新婚日。
自从因丑闻被香港富太圈扫出门后,苏慧珍便被儿子带到了法国。苏慧珍永远记得从国际机场出逃那天,她丝巾裹发,墨镜掩面,却仍被狗仔逮个正着。隔天娱乐报头条,铺天盖地的都是她冲进海关的狼狈背影。
打击甚大,到了法国,她一连蜗居数月不见人,差点一根绳子吊死自己。谁能想到呢?竟有摇身一变当上伯爵夫人的这天。想到此,身着手工蕾丝洁白长裙的苏慧珍,更紧地挽住了老伯爵的手。
婚礼在瓦尔蒙家族传承百年的古堡里举行,按传统,现场有一支由近十人组成的小型管弦乐队,为宾客提供如沐春风的背景音乐。
斜斜倚坐在窗边的青年男人手执香槟,目光在某个音符中又是一动,继而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蹙了蹙眉心。
“滑音太用力。”
“高音区还用弓根?!”
“颤音快成这样……”
“e弦一紧就刺耳。”
“装饰音这么抢音还叫装饰吗?!”
……
“一坨。”
演奏被突兀地中断。
小提琴手半张着嘴,仰望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年。
青年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着,勾了勾,废话不多:“我来。”
出现了!传闻中今天新人的儿子,当世天才——枝和!
小提琴手瞠目结舌,赶紧将手中那把小提琴递给他。乐队众人也是同时起立,等候指点。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琴。”小提琴手有些局促。
“别这么说它,”裴枝和几不可擦地蹙了丝眉心,“gliga,罗马尼亚产,我以前也有过一把。”
他说完这句就不再作声,将琴搭上肩膀,右手执弓。这个动作引起了附近宾客的注意,一股按捺不住的骚动在乐队成员中流动。
这可是巴黎爱乐的客席小提琴首席!连平时合作的指挥都是世界级的!难道他要和他们协奏?!
裴枝和微微勾了丝唇角,不废话:“接着来。”
中止的乐声再度响了起来。只一声,就让厅内各忙各的宾客都不约而同顿了一顿。
刚才在演奏的,是克莱斯勒的经典曲目《爱的忧伤》,但提琴手过度的揉弦和大幅度的颤音,让演奏显得甜腻无聊。而这一声长弓,却是清亮、透明,颤音极窄,如冰洞般给人以冷峻而深邃之感。
“嗯?人呢?”走在前面的美国佬奥利弗停下脚步,回头看。
乍一眼看去,跟在他身后的黑发男人跟其他宾客衣着上没有任何不同,都是一身黑色的无尾男士礼服,彰显着他对这场婚礼的尊重。但是,他的西服底下并不是衬衣领带,而是一件黑色的半高领紧身衣,顶级面料商供应的美丽奴羊毛泛出恰到好处的光泽感,中和了他身上透露的那种冷峻。
他的身上未着任何饰物,不见一丝金属宝石闪光,给人以一柄黑色利剑般的利落、低调的锋芒。
仅仅只是一瞥,在场余人便嗅到了顶级捕食者的才有的危险气场。
“这是谁?”奥利弗的视线顺着他的角度,依稀看见了衣香鬓影中一道正在拉小提琴的身影,戏谑道:“老东西还是有排场,能请到这么高水准的乐队。”
黑发男人闻言轻蔑哼笑了一声,未置一词,但将身体倚上了一旁的米白色岩柱。
“你还听上了。”
“中国有句诗,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男人用中文漫应道,如鹰隼般的目光笔直地穿过,停在拉琴的人身上。
“什么意思?”
在不远处低吟的《爱之忧伤》旋律中,男人目光一瞬不错,口中徐徐说着:“诗人深夜登船,遇到女人卖艺表演。诗人被她的琵琶声打动,泪如雨下,说,这仿佛是天堂之音,天使之颂,连耳朵都像是受过了洗礼。”
奥利弗略略站直身体,咽下吃惊。他很少见到他这样文艺的时刻,毕竟此人名言:阅读一行字的功夫刚好等于打出一发十环子弹的时间。这意味着书读得越多,枪法越坏,死得越早。
所以在社交场合,他一向是建议别人多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