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先生!周先生!”赵师父扑通跪地,指尖尤捻着一枚银针:“我如果做错了什么事,请不要算到我女儿头上!”
然而榻上的周阎浮却未曾睁眼,而是用那番波澜不惊的语气说:“不急,先把手上的事做完。”
赵师父只好爬了起来,看着电视里女儿的画面落枕,齿关咬紧,下手竟未失水准。只不过做完后,整个人已是大汗淋漓。
周阎浮翻身坐起。暗室内,滑轮下的火光一闪,照亮他暗绿色的眼眸。
他自己点上烟,表情寡淡:“卢锡安派来接触你的人,跟你说了什么?”
赵师父又是悚然一惊。他是如何察觉这么微小的事的?中医馆每日正常接客,什么肤色都有。卢锡安的人只出现过一次,所有聊天在单独的理疗室内进行,过后他们没再有任何接触。
电光火石间,赵师父已经算好了轻重。他扑通一下再度跪下,头不敢抬:“周先生,用中国老话讲,我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本本分分挣钱养家,别的什么也不图。这么多年,我从不打听您的身份买卖,卢锡安自报家门是拉文内尔家族的人,打算资助我女儿上巴黎高师,只要……只要……”
“只要你保持现状,维持这份差事,直到需要你的那个时候。”
“我没有答应!”赵师父冷汗滴在地板上。
“你也没有拒绝。”
赵师父磕头如捣蒜,哐哐砸出响动。
指尖的香烟缭绕出烟雾,周阎浮睨着他,眼眸里有某种不带温度的垂悯。
“你女儿会上巴黎高师不错,”他淡淡地开口:“不过卢锡安也会让她染上毒,堕落成因为男人和毒。品要死要活的女人,人不人鬼不鬼。”
听到这幅恐怖图景,赵师父肝胆俱裂,凛然抬头:“周先生要我的命也请便,何必这么威胁我!”
周阎浮闻言,漠然道:“我倒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赵师父这才惊觉,他的眉眼是如此静深,居然没有杀意。
周阎浮披衣起身,“你的手艺不错,在刚刚那种情况下也能做好,证明你也有些胆识。你的女儿我会照顾,巴黎高师不是问题,只要你做得好。”
直到走出书店的窄门,吹到河风,赵师父仍像做梦。
从六楼的阳台往下望,拎着行医箱的男人渺小如蝼蚁,能看出他步伐虚软。
“你怎么知道卢锡安收买他?”奥利弗不得其解。他不仅是周阎浮的随身保镖,同时也掌控着外界的信息渠道,从日本到埃及再到海上油轮,从伦敦交易所再到纽约的国际联合组织,无不在他情报监控下。卢锡安的动作没由他汇报,反而要周阎浮自己出手,算是奥利弗的重大失职。
“巧合而已。”
“行吧。”奥利弗翻了个身,往嘴里塞烟:“真不杀了他?”
“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因为有医术被我请来,又因为多说了两句话就死了,冤不冤?”周阎浮轻描淡写地说,“回头你挑两件像样的礼物送过去,安抚一下,顺便,”他停顿,捻了捻烟:“是时候让拉文内尔家动一动了。告诉埃莉诺夫人,她需要办一场私人慈善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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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周阎浮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裴枝和陷入到身边人旷日持久的说服中。
先是艾丽为互联网上的干净啧啧称奇,感叹于此人的钞能力,又历数周阎浮能耐,从阿伯瑞斯基金会说起,整个西方文艺界慈善界时尚界,无处不见他的影子。
“你猜那些贵族为何迎他当座上宾?”艾丽神秘地眨眨眼:“数一数整个欧洲有多少古堡的修葺资金来自于他就知道了。”
裴枝和:“装修队有什么了不起?”
艾丽:“……”
闭门羹她吃完轮到苏慧珍。苏慧珍指令明确,要他去吃饭、去拉琴、去社交,尽一切可能靠近周阎浮,迎得他的欢心。
“妈妈打听过了,那点债务对他来说就是看心情,一个高兴就免了。你继父年纪大了,又背着这么大一个姓氏,要是击穿了信托,全欧洲都要看他笑话。”
裴枝和两眼一闭:“我不卖屁股。”
苏慧珍跳起来:“讲什么痴话!你把妈咪当什么!何况人家也不见得就对男人屁股感兴趣!”
她气呼呼地走了,过了多时,瓦尔蒙伯爵进来。
“你妈妈又跟你说些没谱的话了。”他倒看人很准:“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事只能怪我,她是被我连累。”
裴枝和问得也很尖锐:“对于这么一笔天文数字,伯爵能忍住婚前不说,想必是动用了很大的修养和道德心吧?”
瓦尔蒙两边腮肉一哆嗦,垂着昏花的老眼,缓慢地说:“婚前,我去了一趟卢森堡,见了瓦尔蒙家族信托银行的代表。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只是需要时间。我们在全世界有多处地契、投资,还有一些账可以收。我真的爱她,枝和,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面子好放不下的呢?无非是想她富贵、快乐。看着她那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我真怕这些事说出来,她就离我而去啊。”
伯爵说着说着,哽咽了,拉过裴枝和的手拍了拍:“路易是个危险分子,这件事,你千万不要介入。”
裴枝和:“当然,sure,ofcourse。”
伯爵噎了一下,吃力地起身,圆滚滚像个河豚似的走了。
由于裴枝和的软硬不吃,攻略债主这件事暂时便被搁置了下来。直到数日后,艾丽递了一份邀请函过来。
上面写着,埃莉诺·拉文内尔夫人将在私人宅邸举办一场宴会,邀请举世无双的青年演奏家枝和先生,赏光莅临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