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的最后一丝颤音消失,整个古堡如梦初醒,一声声“bravo!”不由自主爆开来,掌声如潮。
苏慧珍脸上浮现出与有荣焉的模样,与新任丈夫对视一眼。伯爵布满老人斑的手在她手上轻柔地拍了拍。
宾客私语:“这是苏的儿子?”
“听说瓦尔蒙伯爵在法国文化。部宴会上听到他的演奏,惊为天人。”
“他是不可限量的新星,14岁就登上里昂音乐厅独奏,那时候他才学琴五年!”
“再来一首!”宾客鼓掌起哄。
裴枝和状似谦逊地微微欠身,颔首致意。但一转身,他那些社交性的表情就尽数消失了。他将小提琴递还给原主,“谢谢。”又伸出手一一向乐队成员:“合作愉快。”
“可以给我签名吗!”小提琴手涨红了脸,呼吸急促道。
“不可以”。”裴枝和面无表情。
“为什么?!”
“这是《爱的忧伤》不是爱的砒霜。”裴枝和一改彬彬有礼,脸色严肃法语说得又快又流利:“滑音那么重,高音区用弓根硬顶,声音又白又紧,e弦已经发出警告你听不见?还有那个装饰音我都懒得说。气质全错!这么简单的曲子拉成这样说明你既不尊重小提琴也不喜欢演奏。如果我签了名,你大概会立刻转手卖掉吧。我不会助纣为虐。”
提琴手:“……”
乐队众人:“…………”
指挥级别的毒舌!!
宴会厅的另一头,看完戏的男人无声勾了勾唇,站直身体,将两手插进西装裤兜,“走吧,去祝贺祝贺老东西。”
两人身影融入宾客中,像两匹黑色猎豹,闲庭信步冲今天的两位新人而去。
伯爵刚饮完一杯香槟,刚刚还春风满面的脸上一僵。
“路易,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他率先伸出手,呼出对面男人的法文名。
对方勾起一抹笑,带有一抹暗绿色的双眼直视着他:“这么重要的喜事,我怎么能错过呢?”
瓦尔蒙不喜欢他,即使他是如今整个法国上流社会的座上宾。这个男人的具体出身是迷,拥趸们四处传扬他身份高贵。他身高优越,骨量胜过欧洲人,雕塑般的面庞轮廓和五官足以放进卢浮宫展览。可贵的是,混杂的血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很强的异域感,他看上去仍是个亚洲人,尤其是这头尽数往后梳的浓密黑发。唯一不同的,大约也就是这双暗藏绿色的眼睛了。
如此深邃,如此狼子野心。
纵使他行事低调,他所到之处却仍是众星拱月。全法国新老钱都买账,只有瓦尔蒙内心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贵族绝不会有这种目光。
“这就是今天的新娘。”路易转向苏慧珍,眼眸注视数秒:“brilliant。”
苏慧珍已嗅出他大有来头,受宠若惊道:“路易先生会讲中文?”
“当然,周阎浮。”他发音标准,声线低沉迷人。
苏慧珍一愣,没有立刻反应出是哪两字,但接着问:“周先生从中国来?”
她没得到回答,对方保持着勾唇微笑的模样,将身体直回去。
苏慧珍在香港名流圈混迹二十载,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周先生拥有随心所欲不回答任何问题的权力。
周阎浮抬起右手:“我为伯爵您准备了一份新婚礼物,不知……”
跟在他身边的随从恰到好处地将一只红酸枝木匣子放到了他的右手上。
瓦尔蒙一看到这只盒子,嘴唇便哆嗦了一下,忙不迭道:“荣幸,荣幸,请路易先生到书房等我。”
一名管家被唤来,将周阎浮和奥利弗延请到二楼书房。
老钱家底还是厚,光这两道左右对称的米白色螺旋型楼梯就够气派。二楼走廊,暗红色天鹅绒墙布上挂着一长排相框,里头是瓦尔蒙先祖们的肖像画。
周阎浮放慢脚步,嘴角衔笑,饶有趣味。
像是在打量战利品。
两人刚一走,苏慧珍便问老头:“他是谁?亲爱的,你鬓角都湿了。”
“是谁……哼。”瓦尔蒙面孔扭曲地哼笑了一声,掏出手帕巾抹过脑门,安抚苏慧珍道:“我去去就回来。”
前来祝贺的客人又围了上来,苏慧珍笑面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