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治疗啊?”
“得慢慢来吧。”
赵芸接过秦晴的水杯,把水杯放到桌子上,靠着桌子,捏了捏她的手腕,仔细研究:“我看没什麽事啊,不会是颈椎病吧。”
“没准啊。”
秦晴的心思飘了出去,没听清赵芸接下来的话,直到赵芸又拉了拉她的手,这才回神。
“我说你有没有在认真听。”赵芸怒目以对。
她赶紧作乖巧状,使劲点头。
“我问你要不要换个环境,有没有可能是压力过大?要不就休假专心治疗。”
这句话挺熟,早上陈之昂也说过。
他们都这麽说,引起了秦晴的重视,但是她心里明白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哎,没准。”
“我觉得休假专心治疗挺好,反正我陪着你住这里,安全。”
“嗯嗯嗯。”点头如捣蒜,秦晴用胳膊夹紧自己的包,拖着洗得泛白的白兔鞋回房。赵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去沙发上捡起挂在沙发背上的包,翻了翻新买的口红,和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快乐地跑去房间休息。
*
夜色沉沉,如海涌翻滚。
十根手指传来一阵阵的战栗,刺醒了梦魇中的秦晴。
慌乱起身,她将手擡起送到眼前,室内晦暗,却能感受手的形状,闭上眼,战栗顺着空气传到心脏,一下一下搏动。
呆呆坐了很久,直至连绵的战栗停止。
秦晴收拢十指,重新拉起被单,欠身将脑袋搁到墙上,整个身体犹如一条鱼往下钻,双手抱在胸前,闭上眼准备睡去。窗外十分静谧,偶有杂音,转瞬消匿。可是不多久,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像是一只老鼠钻进米缸偷吃。随後,一声“咣”,“砰”吓得她连忙睁眼。
门一丝不动,却透出诡异的阴影。
双手攥得手臂更紧了,秦晴凝神静听,此时若是有根针掉落在地上,没准也能听见。
“吱呀。”婉转的音调仿佛在游荡,又往回收住。
心脏突然跳漏了半拍,竖起耳朵,听出是在窗外,可能是有人半夜回家关储藏室门的声音。如果是平常她并不大在意,现在倒是有些神经紧张了。
没准刚才的响动也是外面的声音,毕竟房子年代久远,隔音效果并不好。
抵不住瞌睡虫来袭,秦晴半梦半醒,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股热火从体内不断涌出,蔓延至四肢百骸,热潮化为汗液,湿透整个後背和前胸,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迷糊间睁开眼睛,氤氲缭绕,一张微胖男子的脸出现,看不清他脸上的细枝末节,却能感到他眉头紧锁,眼神不停瞟来。
身体像是在海浪里翻滚。
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无数条鱼砸在玻璃窗上,溅起无数浪潮。
冰冷的毛巾伸过来,胡乱擦了几下,秦晴微睁开眼,看到方向盘上的手即将脱离,焦灼而又心痛,具像化地刻进脑海里。
赫然,一条非常巨大的鱼。
可能是鲨鱼。
重重地从地面飞跃,砸在车头前的转向灯附近。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
只有重重的身躯趴在她身上,手臂收拢,将她牢牢捆绑。
黏腥的气味铺天盖地的袭来,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她“哇”地一下,将前几天好不容易吃下的东西都吐在了男人的身上。
当年她十岁。
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事。
她爸开着一辆大车,迎面撞向了一名骑自行车的男子。男子当场死亡,她爸为了保护她,也死于那次车祸。
*
舒缓的乐曲由远及近。
燃香袅袅。
冷汗渍渍,好不容易被遗忘的那场车祸,复又出现在梦境。
身上早已没了男人庞重的身躯。
深呼一口气,手放在胸口喘了喘,脸上竟浸满了泪痕。
睁开泪眼,透过一片迷蒙,秦晴看到自己的双手垫在额头下方,手背两团红晕,皱起几条纹路。手的下方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白,传至手指尖一股寒凉。
白色的被子里躺着一个人。
视线往上转移,惊见一张灰暗的脸。
嘴唇酱紫,气息虚弱。
“妈。”
声音被卡在喉咙,悲痛地化为一团呜咽。
何芳静静地躺在床上,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