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沉合上笔记本电脑,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将屏幕上那个名为【我是不是被下蛊了?】的热帖散的余温按灭。
帖子是她昨晚失眠时随手的,内容荒诞……她描述了自己身边最近聚集起的五个男人,每个都对她表现出乎寻常的关注与顺从,而她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种“掌控”。
更荒诞的是,今早醒来,帖子已经爆了。
她没回复,直接删了帖。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她清亮的眼底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站起身,线条利落的黑色大衣划开空气,像一道决绝的切口,斩断了身后属于“家”的、由他精心营造的温暖氛围。
那个年轻的男大学生曲易晨,此刻大概正对着她喝剩的半杯牛奶皱眉,然后认命般地系上那条印着卡通仓鼠的围裙,开始收拾她留下的“战场”。
他轻盈的栗棕色头略微凌乱,一双温暖的榛果色眼睛里写满了无可奈何。
她拢了拢大衣,指尖还残留着他塞给她的保温杯的温度……那个明明比她小,却总爱操心她穿没穿暖、吃没吃好的“男保姆”,在出门前硬是把杯子塞进了她手里,嘴里还絮絮叨叨“昨晚又熬到三点吧?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真拿你没办法……上班之前把汤喝了,晚上想吃什么消息,不许说随便!”
她没应声,只是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颊,在他瞬间通红的耳根和更加混乱的嘟囔声中,关上了门。
地下车库,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轮胎与灰尘混合的冷冽气味。
她走向通往公司电梯厅的通道,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规律。指尖还未触到上行按钮,金属门便“叮”一声,无声滑开。
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占据了轿厢大半空间。
是她的直属上司韩昊天。
他穿着定制的深灰色西装,肩线宽阔得几乎能扛起所有风雨,小麦色的肌肤与冷硬的面料形成对比,胸背肌肉将昂贵的面料撑出饱满而危险的弧度。
他似乎正要外出,见到她,锐利的深黑色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外,随即化为深不见底的审视。
他没有动,只是用目光锁住她,低沉开口,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激起轻微回响
“谢经理。”他顿了顿,像在品味这个称谓,也像在克制什么,“凌晨三点二十七分的最终版方案,早上八点零五分还能准时出现在这里……我该夸你敬业,还是该怀疑你不需要睡眠?”
话语是上司对下属工作方式的质询,可那语气里却裹挟着一丝越上下级的、不容错辨的灼热探究,甚至隐隐有一丝不赞同她如此消耗自己的……心疼?
谢星沉面色平静,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韩总早。睡眠质量尚可,不影响工作。”她回答得滴水不漏。
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偏白的手倏地伸入,感应门再次滑开。
“好险好险!差点迟到了!”
卢米安像一尾灵活的金鱼滑了进来,带着一身清爽的、与某人同款的冷冽香水后调。
他怀里抱着文件夹,那头璀璨的金在惨白的灯光下几乎有些晃眼,澄澈的碧蓝色眼眸却亮得惊人。
他穿着米色的休闲西装外套,自然而然地站到她与韩昊天之间那个微妙的位置,巧妙地切断了那道无形的视线锁链,转头对她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声音清朗
“星沉姐早!我带了特制的消肿茶,看你眼睛,昨晚又没睡好吧?”他眨眨眼,神态天真又亲昵,仿佛这关怀理所当然,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茶包,“这个很管用的!我给你放办公桌上?”
韩昊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狭小空间内,一种无声的张力在弥漫。
“叮。”
门在办公楼层打开。
和她一天到晚不对付的前辈沈凌羽正站在门外,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形清挺,穿着熨帖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领口扣到最上一颗,肩线平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感与理性。
他略长的深灰黑打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先是极快地、带着惯常的严苛扫过电梯内略显拥挤的三人,最终,像精准的探针,落在谢星沉脸上。
周围空气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
他没有看韩昊天,也没有理会自己的外甥卢米安,只是将文件递到谢星沉面前,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某处用红笔圈出的地方。
“三个基础性数据错误。”他声音冷澈,如同冰珠落盘,毫无情绪起伏,那双清冷的眼眸里仿佛结着一层薄冰,“给你十分钟调整。然后,”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单独来我工位解释。”
他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电梯内微妙的氛围,将一切拉回冰冷而高效的职场现实。那“单独”二字,咬得略重。
韩昊天的眼神沉了沉,向前半步,高大的身形带来的阴影几乎将谢星沉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