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光,朱雀大街上的人流如织,叫卖声、马蹄声、车轱辘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属于这座神都的喧嚣乐章。而易阙的身影,就藏在这喧嚣的底色里,像一滴水融入了江河。
他穿着一身洗得白的粗布短打,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肩上搭着一个破旧的包袱,混在进城的商旅中,悄无声息地踏入了这座阔别数月的都城。
城门处的卫兵例行检查,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便挥手放行——这样的江湖客,在长安城里实在太常见了。
穿过朱雀大街,易阙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巷子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门楣上刻着一个模糊的“捕”字,正是六扇门设在城外的一处秘密联络点。他叩了叩门,三长两短,门内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谁?”
“我找老王。”易阙压低声音,用的是六扇门内部的暗号。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精瘦的汉子探出头来,看到易阙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易……易捕头?”
易阙点点头,闪身进门,反手将门关上。汉子是六扇门的老捕快王忠,跟了李擎天多年,为人忠厚可靠,是易阙早已想好要联系的人。
“王大哥,别声张。”易阙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我有要事找你,还有……赵二哥、孙三哥他们几个。”
王忠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想起李擎天许久未露面,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他们正好在里面喝酒,我这就去叫。”
内堂里,三个穿着捕头服饰的汉子正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烧酒,喝得热火朝天。听到王忠的声音,三人转过头来,看到易阙,都愣住了。
“易老弟?你咋回来了?李总捕头呢?”说话的是赵虎,六扇门的老人,性子最急,练的是硬桥硬马的功夫,炼气化神中期修为。
易阙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衣襟上。他放下碗,声音沙哑:“义父他……没了。”
“啥?”赵虎猛地站起来,凳子被带倒在地,“你说啥?李总捕头怎么可能没了?”
另外两人也脸色骤变。孙强性子沉稳些,皱眉道:“易老弟,话可不能乱说。李总捕头功力深厚,经验丰富,睿智谨慎,怎么会,怎么可能……”
易阙眼圈泛红,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被震得跳起来:“昆仑山!那该死的昆仑山!为了抢什么破舍利,一群人围攻义父!我拼了命想护着他,可我他妈学艺未精,对方人太多,还有几个炼神返虚的老怪物……义父他为了让我逃出来,硬是扛了对方致命一击,最后……最后魂归天地了啊!”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带着哭腔,最后索性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像是悲痛到了极点。
王忠四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李擎天在六扇门威望极高,一手炼神返虚中期的功力,加上六扇门的人脉,怎么会轻易折在昆仑山?
可易阙的样子不似作伪,那悲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四人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那群围攻的杂碎是谁?”赵虎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子这就去掀了他们的老巢!”
“别冲动!”孙强拉住他,“易老弟刚逃回来,肯定受了不少苦,我们先问问清楚。”他看向易阙,“老弟,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是哪些人下的手?”
易阙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神却带着一丝狠厉:“不知道!当时场面太乱,一群人跟疯了似的,有魔门的,有西域的杀手,还有……还有几个穿着官靴的,我看不透来路!”
这话一出,四人脸色更沉。连官靴都掺和进去了,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舍利呢?”王忠问道。
“假的!全是假的!”易阙怒吼道,“就是个骗局!为了个破石头,害死了我义父!我现在想想都恨不得杀回去,把那些杂碎全宰了!”
他猛地又灌了一碗酒,眼神变得有些涣散:“可我不行……我没用……我连义父最后一面都没护住,我还有什么用……”
看着他颓废的样子,王忠四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赵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别这样。李总捕头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作贱自己。”
孙强也虎目通红道:“这事我们记下了。不管是谁干的,我们哥几个肯定帮你讨回公道。只是现在风声紧,你刚回来,先别急着露面,我们会慢慢查。”
易阙点了点头,又喝了几碗酒,最后醉倒在桌上。王忠四人把他扶到里屋的床上,看着他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里五味杂陈。
“你们信吗?”赵虎低声问道。
孙强沉吟道:“看易老弟的样子,不像说谎。而且李总捕头确实很久没露面了,六扇门里早就有些风言风语。”
“不管信不信,这事得查。”王忠道,“李总捕头待我们不薄,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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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对话,早已被易阙用内力听了去。易阙躺在床上,眼皮微动,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的几天,易阙没有立刻回六扇门总堂,而是在联络点养伤。
王忠四人则借着巡逻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把李擎天“身死”的消息透露给了几个信得过的同僚。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六扇门内部传开了。
有人惋惜,有人震惊,也有人暗自窃喜。而这些反应,都被王忠四人悄悄记在心里,反馈给了易阙。
“张副捕头听到消息时,嘴角动了一下,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我看他眼神不对。”孙强汇报道,“还有档案室的刘管事,以前总拍李总捕头的马屁,这次却连句惋惜的话都没说,只顾着跟人打听昆仑山的事。”
易阙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酒杯,眼神深邃:“记下来。这些人,都得盯着。”
又过了几日,易阙才“醉醺醺”地回到六扇门总堂。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头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走路都摇摇晃晃,完全没了以前那股机灵劲。
同僚们看到他,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李擎天的事。
易阙却只是摆着手,嘴里嘟囔着:“别问了……都过去了……喝酒,喝酒去……”说完,就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一副不愿提及的样子。
这副模样,反而让更多人相信了李擎天的死讯。一个失去靠山、又经历了巨大打击的年轻人,颓废成这样,再正常不过。
可渐渐地,风言风语就变了味。
“我听说了吗?易捕头不是因为李总捕头的事伤心,是被女人甩了!”
“真的假的?我就说他怎么天天往青楼跑,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可不是嘛,听说前几天还在‘醉春楼’跟人争一个姑娘,差点打起来呢。”
这些流言,自然是易阙有意无意“放”出去的。他算准了,越是这种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越能让人相信他的颓废是真的。而且,这也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去青楼的理由——那里,有苏曼陀罗在等着他。
苏曼陀罗比易阙晚三天回到长安。她没有回六扇门,而是直接去了“醉春楼”。这座长安城里有名的青楼,竟是密宗早年埋下的一处暗桩,楼里的老鸨是她密宗的旧部,绝对可靠。
她换回了女儿身,穿上一身素雅的衣裙,扮成一个新来的清倌人,带着面纱,化名“曼娘”,在醉春楼里弹琵琶。没人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手里握着多少长安城内的秘密。
易阙第一次去醉春楼时,还故意装出一副浪荡子的样子,点了“曼娘”的牌子。进了房间,屏退左右,两人脸上的伪装才瞬间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