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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3页)

季风廷很久没有主动去回忆这些事情,以为想得少一点,便能将这些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削离得更干净一点。

但他忽略一个常识,下刀的力度越大,范围越广,所留下的伤痕也就越深刻。收束陈年旧事,如同重新揭起那些早已经长好的瘢痕,在疼痛之余,难过的感觉也还是十分清晰。

江徕离开这天,以他进入安检区那刻为分割点,划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他离开之前,时间像被按了加速键,快得画面模糊。他们起床清点东西,吃饭、喝水、坐在沙发上沉默相对。并非是故意拖延时间,而是不知怎么一眨眼,窗外天色就暗下来,到了必须该出发的时刻。

江徕只带上了一个随身行李箱,季风廷打车送他去机场。其间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坐在出租车后排,甚至很少去看对方,却一直偷偷地紧握着双手,分秒也不放开,仿佛彼此掌心之中运转着一个隐秘的宇宙。

到机场,季风廷帮江徕把行李箱从车里拿下来。坐晚班机的人也不少,航站楼门口始终有交通管制,载他们来的的士不能停留,下了客就扬长而去。

那瞬间他其实有一种童真的冲动,思考现在买票是否及时。他想要抛下所有,跟着江徕上飞机,做他助理也好,在他拍摄的城市打零工也好,哪怕步调不再一致,只要能跟在他这个人身边,至少在物理层面上,他们或许永远不会分开。

但冲动只维持了一瞬间。

值好机,办好托运,江徕在安检口前站定,停留了好久的时间。他们看着彼此,有几个飞奔的赶路人撞上江徕的肩膀,把他们中间撞开不小的缺口。更多人涌来,行色匆匆,像溯河洄游的鱼,只有他俩,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好似陷在河床深处两块坚执的顽石。

直到江徕的名字出现在FinalCall中,季风廷才往前两步,为他最后清点证件、必备物品,低声催促:“要赶不上了。”

江徕抓住他的手,任性地回答:“那就不赶了。”

季风廷笑着摇摇头,叮嘱他:“注意安全。”又说,“到了打给我。”

说完,他想收回被江徕抓住的手,江徕却紧握着不放,甚至将他拉得更近,捋开季风廷掌心,按到自己的心口上。季风廷骇了一跳,周围全是人,江徕这个动作简直太大胆了,他下意识想要推他,江徕另一只手却很果决地捧住他后脑勺,紧接着忽然靠近,亲了上来。

温暖而柔软的吻像一片落叶,从季风廷嘴唇上擦过,一触即分。

江徕对他笑了笑,说:“每天都打给你。”

他潇洒地转身,迈开脚步,不再回头,周围的人大都忙着过安检,只有零星的目光落在他俩身上。江徕穿过安检机、隔离门,逐渐被人群遮住身影,只剩高过别人头顶的后脑勺,然后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

这天的另一个部分,就是从江徕的踪迹离开在季风廷视野之中开始的。从他离开往后,一分钟像一年。

季风廷目光定在江徕消失的地方,停留了非常久的时间。FinalCall三遍响过之后就没了动静,他一边替江徕心急,祈祷他顺利赶在舱门关闭前登上飞机,一边却又自私地保留侥幸,希望江徕错过这趟航班,把起飞时间推迟再推迟,最好推到无限期。

他甚至心脏狂跳着幻想,下一秒,江徕的身影从一个小点逐渐变大,又奇迹般地重新出现在他视野当中。

可是既幸运也遗憾——江徕在向璀璨星途迈步的路上,一切总是那么顺利。他最终还是坐上飞机,飞离地面,与渺不可见的季风廷,拉开三万英尺的距离。

从灯火通明的航站楼出来,季风廷上了辆机场夜巴。回程的路比来时更通畅,却好像怎么走也到不了尽头,季风廷眼睛闭闭睁睁,熬到身体都快和座椅融为一体,才总算到站。

他孑然一身下了车。站点离家还有好几公里,季风廷没有打车,时间好难熬,他决定走回去。这夜的风特别好,轻柔、凉爽,一路上有沙沙的树叶声跟他作伴,他想他不孤单。

不知走了多久,逐渐,他见到平时跟江徕散步常见到的景色,碰到他们常光顾的饭馆,买过套的成人用品店,离家越来越近,他脚步也越来越慢。远远的,看到老关养的那条大黄狗,它伏卧在酒馆门口,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季风廷顿了脚步,左右看了看,忽然无意识地笑了下。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江徕时,自己也在相同的位置停下一阵子脚步。季风廷走近,江徕主动开口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江徕。季风廷饶有兴趣地重复,将来?

这样写。江徕说,手给我。他捉住季风廷的手,低头在他掌心写写画画。季风廷了悟,看着他眨动的睫毛确定,徕卡相机的徕。

江徕抬眼看向他,出人意料,他说话的语气比他长相柔和,他说,对,徕卡相机的徕。

当时竟然没有觉得这个叫江徕的人奇怪。

季风廷走到大黄旁边坐下,大黄嘤嘤叫着,冲他欢快地吐舌头摇尾巴,想要将脑袋塞到他怀里去。季风廷纵容着它。不一会儿,老关夹着烟从酒馆里出来,问季风廷:“人送到了?”

季风廷“嗯”了声:“送到了。”

“这一走啊……”老关叹了声,又顿住话头,说,“哎,坐这儿干什么?进来喝两杯。”

季风廷不置可否,摸了会儿大黄的脑袋,忽然看着对面说:“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也这么问——诶,你刚才坐这儿干什么?”

“就对面那马路牙子啊?”老关随着他的视线去看,那正是季风廷家楼下,“这还不简单,一看就知道那小子守株待兔呢。”

季风廷还没开口,先笑起来。他说:“老关你一定想不到,”说,“他当时指着大黄告诉我,坐这儿是因为——我想看看那条狗要冲我叫到什么时候才停。”

老关捧着肚子笑了半天,弯腰在大黄脑袋上囫囵摸了几把,“我这黄儿,谁来了都亲热,唯独见着那小子,回回都要龇牙咧嘴,”他开季风廷的玩笑,“连大黄都不待见他,偏偏你疼得紧,风廷啊,”他说,“你说你是不是犯糊涂,到时候两手空空,难受的不还是自己么。”

这类话老关和丁弘明里暗里都对季风廷说过许多次,可是如同年轻人玩游戏,遇到从没打过的副本,总千方百计要绕过防沉迷提醒,总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能够一夜通关。老关这话,今晚他也照样不大乐意听。

他站起身,拍拍手,轻松地说:“不聊了,我回家。”

老关没多留他。季风廷横穿过这条小街,没叫醒不灵敏的声控灯,摸着黑拾阶而上,楼道里安安静静,像通往荒原的阴森涵洞,另一头链接他那方小小的租屋。

推开门,打开灯,才出门几个小时,屋里却有种数年无人光顾的冷清。江徕做的鱼缸还放在餐桌边,水草已经很久没有修剪,侵占了大部分水域,小鱼在繁茂幽深的森林之间穿行,灵动的身影忽隐忽现。

季风廷趴在鱼缸前,看了好一会儿,起身,转头时看见电视机旁银光一闪,江徕的DV机静静躺在上面——

昨晚收拾行李时,季风廷明明已经把它装进了江徕的行李箱。

他走过去,将机器拿起来。想一想觉得很神奇,巴掌大的小东西,却像能够封印记忆的魔法纺锤盒,替人存储无数段回忆。他抚摸着机身的金属外壳,走了几分钟的神,却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刻将它打开,把机器放到了抽屉最深处。

他开始收拾屋子,擦灰、拖地、清理油烟机,这一切做完,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空空荡荡。他打好水,上天台。原先天台被房东堆放着许多用不上的杂物,江徕清理出来,种下一大片蓝莓树。

因为对着电脑熬夜太多,季风廷有段时间眼睛发炎很严重,一度视力模糊,又碰上入梅,湿疹复发,这些小病要不了命,但说实话很折磨人。

炎症转好之后,江徕提议他吃中药调理,可是两人都在剧组工作,休息时间总不固定,熬中药这活儿太费功夫。后来江徕回家时除了一小束花,还会给他带盒进口蓝莓,号称蓝莓是“超级水果”,能明目、能抗炎,甚至还能保护心血管,让人越吃越年轻。

季风廷听得发笑,说,他俩这年纪还要再年轻的话,干脆回妈妈肚子里重塑肉身吧。

那时候蓝莓这水果是个稀罕物,进口的更是贵得吓人,过几天,他不允许江徕再买。哪晓得江徕隔天就不知道从哪儿运回一车蓝莓树,吭哧吭哧地把天台腾出来的空地填满。

每每这种时候,季风廷总是要动摇心中对江徕身世背景的猜测。因为现在这个世界,大多数人连种一颗小白菜都种不好,而蓝莓树这样的植物,居然也叫江徕真的栽活。那时候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对江徕的认知刻板而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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