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贤瞳孔微缩,他看了一眼时青颜身后的影五,而后朝向时青颜微微颔首,声音冷硬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进去谈吧。”
时青颜点点头,与影五一起跟在秦景贤身后步入尚书府。
茶水糕点陆续上桌,时青颜两人却是一口未动。
见状,秦景贤抿了口茶,而后缓缓开口道:“时青颜,你想和本官说什么?”
“尚书大人,不知您是否听说了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时青颜明知故问道。
“听说了。”
秦景贤放下茶杯,目光锐利直直朝时青颜看去,直言不讳道:“你难道不清楚吗?”
在这般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视线下,时青颜却恍若未觉,他浅勾起唇角,泰然自若道:“自是很清楚,毕竟我可是受害方。”
这话使得秦景贤一哽,他雪白的胡须细细抖动,拾起茶杯又放了下来,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嗓音低沉问道:“你想要本官做什么?”
他知道时青颜之所以会此刻来找自己,必然是知道了自己是王横的舅父,虽说不清楚时青颜背后有谁撑腰,但他知道,自己的外甥这回儿真是保不住了。且不说这对簿公堂将在圣上眼皮子底下进行,况且时青颜竟然能够在那之前出狱自由活动,看来其背后之人也不可小觑。
他这几日急得焦头烂额,不仅很是担心外甥王横的未来,而且对于自己的官职是否会受到影响也倍感不安。
对于秦景贤的开门见山时青颜颇感意外,所幸也省去了不少功夫,于是他和颜悦色道:“尚书大人,我想请您为我们做个公证,表明在此案中我夫君乃是无辜之人。”
秦景贤想也不想就沉声拒绝了:“不行!”
这话不就间接表明,还未至公堂开审之日,就要他先承认了外甥所犯下的罪刑?
这绝对不可能!再怎样也得等到这一切水落石出,待证据确凿后他才会做出公示,否则若是现在就承认了错,这让他如何在京城立足,还有何脸面与同僚共处一室?
对于这样的回答时青颜早有预料,他再次缓缓笑道:“尚书大人先别急着拒绝,我此番目的并不全为了己方。且不说此案我与我夫君本就是受害方,如今还因为满城谣言而处于被动的低位,任由不知情之人评头论足,但是,如今的局面也不利于尚书大人您自己,青颜斗胆一问,如今朝廷之人是否也听闻了此事?”
秦景贤闻言皱起眉,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是。”
遂时青颜接着道:“如今此事扩散面积尚且不广,但若不加以制止,恐再过十来日西陵国将人尽皆知,届时对簿公堂后我与我夫君自然不会受太大影响,而至于大人您…那便恕青颜不好言明了。”
这招先礼后兵用得还是真好啊…
秦景贤眉头紧锁,快速思索着时青颜话中表明的利害。
若他在百姓与同僚中的威严声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则即便被圣上处罚,那他也还能保留一定的地位与家底,但若是官威受损,那他的官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底该不该阻止谣言扩散,这其中利害他还得仔细考量,怪也怪这几日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也没有去关注外界的变化,所幸时青颜来这里提醒了他,否则酿成大祸后他必然会更加埋怨自己。
不过短短一瞬,秦景贤心中掠过的想法已百转千回,他抬眸看向时青颜,声音依旧冷硬,道:“本官知道了。”
闻言,时青颜点点头起了身。
该说的他都说了,想必秦景贤心中自有考量,他也不会再多说,大不了事态发展再严重些,他直接报案便好了,虽说后一种方法更为艰难些,但至少还能用上一用。
望着时青颜如松身姿与影五一同离去,好几次秦景贤都想要开口,替自己的外甥说一声对不起,但碍于脸面,话到嘴边又哽回了喉口,卡在胸膛里上下进出不得,直让他感到心烦气闷…
时青颜离开后回了店铺,忙碌了一会儿后正准备去灶房烧菜,这时店门被敲了敲,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时青颜,你在里面吗?”
是哥哥!
时青颜转过身,加快步伐朝店门走去。
“哥哥!”
一打开门,见到的果然是时钰,时青颜心中有些欣喜。
自从上次绣坊开业后,时钰便再也没来找过他,为此他还有些惆怅,如今时钰过来找自己,他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嗯。”
见到时青颜没事后时钰心底松了口气,他绕过时青颜身边,率先走进店内。小六在他身后也跟着一起进了店。
待店门缓缓关上后时钰取下帷帽,他看向时青颜面带担忧道:“你和商良究竟经历过什么事情?怎么会去招惹一县太守?”
“哥哥不必担心,我和我夫君都不会有事的。”
时青颜在时钰对面坐了下来,替时钰斟了一杯茶后,他才开口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在听到时青颜被王横险些霸王硬上弓时,时钰一下子面色铁青,他用力一锤桌面,愤愤道:“这狗官当真该死!”
说着,瞥见时青颜瞬间有些苍白的面色,他蹙了蹙眉,猛然起了身想朝着时青颜走去,只是走到半途中他猛地开始咳嗽起来,在时青颜急切想要走到他身边时又迅速退回至原位坐着。
这回轮到时青颜心中担忧了,他抿抿唇,轻声问道:“哥哥,你最近身体如何?”
闻言,时钰身体微微僵住,他从腰间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牵起唇角回道:“挺好的,用你给的药方熬的汤勉强还算有些用。”
这话让时青颜松了口气:“那便好。”
在听完时青颜的讲述后,时钰心中对于王横痛恨得颇为咬牙切齿,他面色冰冷道:“这狗官千万要祈求别碰上我!否则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正巧卢非从绣坊回来推门进了屋,听到这话后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愉悦道:“带上我一个,我也要把那狗官给千刀万锅方能解恨!”
看着两人同仇敌忾的模样,时青颜不禁微微笑了笑,道:“很快他便会得到律法的制裁,别让他脏了你们的手。”
这话说完,三人很快相视一笑。
卢非搂上时青颜的肩膀,笑着道:“青颜,等到王横那狗贼来了,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他!让他好好体会一番我们受过的苦!”
时青颜点头笑道:“嗯!”
若不是因为时钰身患痨病恐会传染,时青颜当真也想要抱一抱他,顺便安抚他一番,但这样做恐怕时钰不许,故时青颜心底叹息一声,压下了想要拥抱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