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路口等红灯。她把杯子递到我唇边,我抿了一口,酸味把我从等待的温里拽出一点清醒。我忽然想牵她,但我们站在学校门口,我迟疑了两秒。她像看懂了什么,主动把手递过来。她的手掌有一层薄薄的热,我把手指一根一根扣上去。灯变绿了,我们走出去,像穿过一道很日常的门槛。
回到家,烤箱的香气已经把房间填满了。她脱了外套,先去洗手。我在厨房把蔬菜翻了一下,让每一块都到更靠近热源的位置。她从背后走过来,把下巴搭在我的肩上。我侧头看她,她的眼睛里还留着工作室的聚焦。我小声问:“累吗?”
她“嗯”了一声,又点点头。她的两种回答有时候是两件事,第一声“嗯”是承认累,后面的点头是“但值得”。
我们吃饭的时候没有开电视。她告诉我下午一个学弟把泥捏裂了,站在那儿像犯错的小孩。她说她没有批评他,只是用另一块泥示范了一个度更慢的方式。我说你在教育我。她笑:“也算。”
我承认我在很多事情上都容易快,尤其是解决问题的时候。我喜欢把逻辑理顺,再把快刀亮出来。但在她这里我已经学会慢下来一点,把刀放回鞘里,先用手。
饭后我洗碗,她擦桌子。我们挪开杯子的时候,她指了指冰箱门上的那张便签。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们都没有说话。那个“别忘了我”靠着磁铁待在冰箱门上,像一盏夜灯的亮度。
她靠着门框问:“你今天为什么来接我?”
“因为想。”
“想到了就做?”
“对。”我停了一秒,“也因为我知道你今天会晚。”
她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你有时候太会算。”
我被说中了有一点想笑,又有点想躲。我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转身靠在水槽边:“我在学不算。”
她走过来,把我的手拉进她的连帽衫里。那里有一个热水袋,温度刚好。我把手指完全埋进去,像把一段话塞进一封信里。她贴近我,额头碰了一下我的下巴:“不算的时候,你也很会做。”
我们搬出地毯,坐在客厅中间。她把脚伸过来搁在我的腿上,我给她轻轻按了一会儿。她闭着眼,把呼吸收得很细。我问她想听我讲什么。她说:“讲一个你今天没解决的问题。”
我说:“缓存。”我把我遇到的那个不命中的细节告诉她,语自然地放慢。讲到第三种可能的时候她笑了,说:“够了。”我停下来,看她睫毛投在脸上的影子。她睁眼,眼睛里有一小块亮像溶在水里的糖:“其实我就是想听你声音。”
我把她的脚包在手里,像托着一个容易碎的东西。她说我的手很热。我说你的脚也很热。她说那我们生意可以做得很久。我问什么生意。她说“把对方的冷交给自己”。
我点头:“我们已经开张很久了。”
她笑,笑意把今晚最后的疲惫也分掉了一些。她忽然坐起身,往我怀里栽了一下。我的身体自动接住她。我的下巴轻轻蹭过她的顶,带着一点洗水留下的薄香。她说:“我有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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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周末我们去买一只好一点的杯子,给你。那只专门用来装你‘早上的第一杯’。”
我装作思考:“我已经有杯子了。”
“那不一样。”她的语气很认真,“那只是杯子。我要给你一只‘开始’。”
我被她这句话击中,胸口被轻轻按了一下。我点头:“好。”
夜深一点的时候,我们去阳台。楼下的路灯把树影投在墙上,像一群缓慢移动的鱼。风穿过树叶,带来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桂花香。她把手伸过来,我握住。我们的手在黑暗里错开又扣上,像练习一段默契的谱子。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日子最近很像一条编好的辫子。”她说。
“有三股。”我说,“你的一股,我的一股,还有那条看不见的。”
“就是那条看不见的,让日子不散。”她的声音很轻。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她半途停了一下。我回头,她在看冰箱门。我也看过去。那张便签在夜里显得更黄了一点。她说:“它会不会太直白了?”
“直白很好。”我说,“直白是说,我没有绕路。”
她点头。我突然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对“说清楚”这件事有一点害羞。她常常用动作代替言语:把糖分给我多一点,把电影暂停在我去倒水的那一分钟,把我的耳机线绕好。现在她会在便签上写“别忘了我”。我想,这就是我们一起做的慢功夫,把不敢说的话练到可以说,把不敢要的拥抱练到可以要。
回到卧室,她把灯关到一半。她喜欢这种边界:不完全亮,也不完全暗,像停在两个世界的门槛。我躺下,她贴过来,把脸靠在我的颈侧。她的呼吸把我的皮肤烫出一小块温度。我说:“今天的奖励?”
她笑,在黑暗里亲了我一下:“给你一只杯子。”
“周末。”我提醒。
“现在给你预售。”
我也笑了。我们在黑里靠得很近,近到心跳可以对齐。外面的车声像很远。我的意识开始下沉,像一枚石子慢慢落入水里。落到一半的时候,我听见她在我耳边小小地说:“谢谢你来接我。”
我说:“我想。”
她又“嗯”了一声。那声“嗯”落在我心上,像把今天的日子折好,放进那只还没买到的杯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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