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营地里都发出了欢呼声,将作为前锋的几个部族架起了无头的尸身,用十字木棍将他撑住了,绑在了令旗下,头颅被扔到了京观里,同其他被砍下的头颅混做了一处。
不远处的顾林书副将等人看见这一幕,牢牢地握紧了拳头,面上却不能流露出什么哀戚愤怒之色。顾林书低头咬着牙,若非老兵同他更换了衣物又用性命引走了追兵,此刻被绑在令旗下的人就是他。
少年王扔掉了手中沾血的长刀:“明日一早开拔!”
京城顾府。
袁氏的心突然抖了一下,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盏,茶水顿时在桌面上四溢。
“夫人!”卢嬷嬷赶紧上前用帕子捂住那滚烫的茶水,防止它们淌到袁氏身上,随即抓起了袁氏的手打量,“可烫着了?”
“没有。”袁氏看着卢嬷嬷,有些失神,“我不知怎么,突然觉着心惊肉跳。”她不安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行,我要去佛堂上柱香,求老天爷保佑我书儿平安。”
卢嬷嬷扶着袁氏出了正厅往东暖阁走,刚走到廊下就进来个婆子行礼道:“夫人,外面门子送来的信,说是从边城来的。”
“什么?”袁氏一惊,“快拿来看看!”
卢嬷嬷赶紧接了信递给袁氏,袁氏迫不及待地撕开,就着阳光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的神色又喜又忧,喜的是李月桦有了身孕准备回京安胎,忧的是顾林书领了军令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袁氏垂下手,顺了顺心气,随即对卢嬷嬷道:“去让人把二爷二奶奶的院子好好拾掇拾掇。二奶奶也有了身孕,要回来养胎了。”
“哎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卢嬷嬷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袁氏一面吩咐人把信拿去给顾仲堂看,一面快步进了佛堂。她跪在蒲团前点上三炷香,虔诚的祈祷:“祈求老天爷保佑我儿顾林书顺遂平安……”
青木居里,刘嬷嬷让婆子们放下箱子出去,打开箱子给苏婉仪看:“奶奶你看,这是家里给你带过来的皮子,都是上好的毛皮,大爷说京里比南边儿冷多了,让你好好做两身厚衣裳。”说完又指着另外一个箱子道,“这是大奶奶特地吩咐的,里面都是她自己做的一些小孩子贴身穿的衣物。”
苏婉仪拿了一件婴儿的衣物出来在手里看,这衣服选用了最好最软的棉布,针线缝得平整密实,不见任何线头等杂物,足见做衣物人的细心和体贴。苏婉仪道:“大哥大嫂总是记挂我。”
“还有这个呢。”刘嬷嬷指着最后一个箱子,“这些是大爷搜罗来的画本,怕您怀着孕发闷,找来给您解解闷。”
“最用心的是这个。”刘嬷嬷摸着放在墙角的木质摇篮床,“这是大爷特地去寻了上好的楠木做的摇篮床。楠木天然驱蚊虫,还有淡淡地香味。”
苏婉仪轻轻抚摸着光滑温润的木质扶手,眼底都是温柔:“大哥哥有心了。”
正厅的门窗大敞着,温暖的阳光安详地洒进室内,苏婉仪穿着舒适的家居服,面带笑意地站在摇篮床边,她一手扶着床围栏,一手轻轻扶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是母性柔美的光辉。
那画面和画面里透出来的幸福安详像针一样扎着袁巧鸢的眼睛。她在院子里顿了顿脚步,忍着心里翻腾地酸意想要上前,岂料刘嬷嬷眼尖先看见了她,快走几步将她拦在廊下:“姨娘这是有事儿?”
袁巧鸢停下脚步:“我来同主母请安。”
“您还是请先回吧。”刘嬷嬷客客气气地道,“太太这些日子怕冲撞,需要安安稳稳地养胎,大爷头前儿就交代过了,您也不用特地来请安,让太太静养最好。”
袁巧鸢慢慢抬起头,面色有些苍白地看了内室一眼,看见苏婉仪的背影。阳光温暖,色彩鲜明。这整个院子仿佛所有的色彩和温度都在她那处。袁巧鸢勉力笑了笑:“好。”
第125章第125章
啪的一声脆响,长鞭落在一旁,被打中的人顿时皮开肉绽,因为剧痛从睡梦中惊醒。监工再度扬起了手中皮鞭,带着破空声击中另外一个苦工,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响起,长鞭的声音和呼痛声惊醒了其余的人。
时间还早,天上银河高悬,营地里的苦工们已经被监工们催促着起身,开始为大营开拔做准备。
前方作为前锋的几个部族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的马队极具压迫性的站成了几个方阵,在方阵最前方竖着大营的旗帜,旗帜下用十字支架支撑着祭旗的无头尸体。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带着一种难掩的悲凉在旷野里传出去很远。随着号角声响起,营地挪开了堵门的垛刺,黑色的骑兵洪流鱼贯而出,向着远方奔行。
黑色的洪流一路向东,越过势力交界进入内场,在这里他们遭遇到了第一波抵抗,主力军在数量的绝对压制下轻松压下了宁国的斥候队,转而继续南下直逼边城。
斥候队的抵抗为消息的传回赢的了宝贵的时间,外部前锋营到达边城时,边城的防卫已经内缩形成了守城之势,原本大敞的城门紧闭,城墙上密密麻麻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守卫的士兵。
外部前锋营在距离边城城墙一射之地外扎营,他们动作迅速的建立起了营防机制,随即将营旗插在了大营外。营旗旁的空地留作京观所有,营旗下祭旗的无头尸体穿着一身黑色的检查指挥使服饰,格外醒目。
边城城墙上的守卫看清了祭旗的尸体不敢怠慢,将消息层层报了上去,没过多久就见到大营副帅蒋大人亲自上了城楼,他面色凝重远远看着外部营旗下的无头尸体,片刻后一言不发,神色僵硬地下了城楼。
啪嚓一声,李昱枫手里的茶杯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起身抓住信使的领口,眼睛通红神色狠厉地道:“你再说一次?”
信使神色哀戚道:“顾大人,顾大人……”
李昱枫身子晃了晃,松开信使跌坐在椅子上。
信使不知走了多久,屋子里仍旧一片安静,李昱廷李昱枫两兄弟对坐无言,看着照进屋子地面上的那片阳光从西渐渐挪到正中,又渐渐向东。
段文珏在门口下马,大踏步进了屋子。看见他李家两兄弟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四弟。”“四哥。”
段文珏放下手里的马鞭,看了眼正房:“八妹妹知道了没有?”
李昱枫摇摇头:“她如今怀着身孕,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开口?”
段文珏落座,片刻后道:“不能等了。如今外部人兵临城下,只怕明日一早就要攻城。到时消息一传开,想要捂也捂不住。大哥,你和五弟想法子找个借口,赶紧带八妹妹先走。无论如何先将她送回京城再做打算。”
三兄弟正在偏厅里商议,李月桦起了身。有身孕之后她总是觉着腰腹酸疼的厉害,得空就在屋子里歇着。眼看着到了落衙的时辰,她强撑着自己起身,刘嬷嬷心疼地扶住她:“二奶奶,左右这院子里您说了算,要是觉着身子不爽利就多歇歇!”
李月华摇了摇头:“四哥哥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刘嬷嬷赶紧道,“先前刘柱来回话,说四爷正在偏厅里和大爷、五爷说话。”
李月桦道:“那更不能睡了,还得去厨房吩咐一声,晚上准备的膳食。”
偏厅里李昱枫担心地道:“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李昱廷道:“总归要瞒过当下……”他站起了身,“八妹妹。”
李月桦站在门口,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尾声,她笑问:“大哥要瞒什么?”
李昱廷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尴尬地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们随意闲聊。”